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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昕伊睜大了眼睛,隨即想起了方均。他看著吳肅沒什么表情的臉上,原來藏著好奇啊。于是道:“是一位在處州認(rèn)識的朋友,邀我去杭州游玩。”“那你?”“我肩膀傷著呢,一時(shí)半會兒的也去不了,不過我聽說西湖確實(shí)美得緊呢?!?/br>李昕伊想起杭州,不禁有點(diǎn)懷念起來,想著哪一日真的要去一趟才是。“嗯?!眳敲C點(diǎn)頭,表示贊同。李昕伊突然想起那個(gè)還沒說完的故事。之前沒想起來就算了,現(xiàn)在想起來了,怎么也不能自己獨(dú)樂。他覺得吳肅在這里,是再好不過的聽眾了。不過門口常有人來來去去,不是聊天的好場合,李昕伊就走到一邊的石榴樹下。吳肅于是跟了過去。李昕伊問:“阿肅,你想不想聽個(gè)故事?”吳肅挑了挑眉,然后道:“什么故事?”李昕伊覺得吳肅挑眉的動作十分有趣,不過此時(shí)他顧不上在意。就把之前跟李母說的故事又跟吳肅講了一遍。“原來兩人皆是父母早亡的苦命人,這些年單是把自己養(yǎng)活就吃了不少苦?!?/br>“兩人既相知相惜,不久后便訂婚了。訂婚時(shí),陸方毓取出自己最鐘愛祖?zhèn)鞯纳茸?,將扇墜解下來,送給了季湘君。”“這不合理?!眳敲C道,“既是金陵名士,又怎么娶得了秦淮名妓。”李昕伊以為吳肅說的是“不合禮”,便道:“可見這所謂的名士,也不過虛名罷了?!?/br>他接著說:“后頭還有。他們既然約定了大喜的日子,季娘子就給自己贖了身,在秦淮河畔另租了一個(gè)小單間,每日繡些香囊和扇套,守著陸方毓送的扇墜子,只等陸方毓金榜題名之日,就是他們洞房花燭之時(shí)。”吳肅見李昕伊毫無感覺地說著什么“洞房花燭”之類的話,自己倒是有些臉熱。他說:“陸方毓若真的金榜題名,多得是有人要給他說親,哪里還輪得到這位無父無母的季娘子。”李昕伊道:“正是如此。可憐這位季娘子,這些年的積蓄都花在贖身上面了。再說既是名妓,又正值青春年華,贖身哪里是容易的。不得已,季娘子還欠了金陵另一位公子的人情?!?/br>說到這里,吳肅大約猜到后面的走向了,無非是“負(fù)心漢另娶富貴妻,癡心女卻香消玉殞”的故事。沒想到,李昕伊卻說:“阿肅,你猜最后兩個(gè)人怎么樣啦?”吳肅:“古往今來,這種始亂終棄的故事多得很,倒也不算稀奇?!?/br>李昕伊擺了擺左手,道:“才不是呢。他們后來在一個(gè)道士的點(diǎn)醒下,雙雙出家了?!?/br>吳肅:“……”李昕伊看到吳肅露出他預(yù)料中的石化了的表情,忍不住大笑:“想象不到吧!是不是很新奇!”吳肅:“為新奇而新奇,無趣?!?/br>李昕伊說:“那道士可是不一般,說出來的話是讖語?!?/br>李昕伊嘿嘿地笑了下。一個(gè)故事,仿佛瞬間拉近了兩個(gè)人的距離。吳肅問:“心一,你也是這么想的嗎?”李昕伊不答反問:“你呢,你怎么想?”這是他們第一次談起關(guān)于感情的問題。第23章山林野趣五月的石榴花,正是開得鮮紅的時(shí)候。濃綠的枝葉襯得花像是要燃起來一般。出于畫師的職業(yè)習(xí)慣,李昕伊忍不住朝石榴花望去。區(qū)別于畫別的種類的花卉,比如玉蘭花,畫師要勾勒的是花與枝那亭亭玉立的姿態(tài),盡量在畫中賦予玉蘭清雅高貴的品格。但是畫石榴花時(shí),重在顏色的對比上。樹葉越綠,花朵就要越紅。紅得仿佛要燒起來,紅得讓人移不開目光,直教人感嘆,這世上怎么會有開得這么熱烈的花。有些畫師比較清高,比如只肯畫一些梅蘭竹菊這樣被文人們賦予高潔品性的植物。滿足那些想要用“不畏凌寒”這樣的生活習(xí)性自比的文人的需求。不管這些文人只是附庸風(fēng)雅還是真的自覺不俗,但這給了李昕伊一個(gè)很大的創(chuàng)作空間。他會根據(jù)花卉原本的特性,強(qiáng)化一下后,在畫中竭力表現(xiàn)它們的“不俗”品性,用以迎合市場。畢竟好看的植物可不止梅蘭竹菊。比如玉蘭花的素雅、石榴花的熱烈、山茶花的艷麗,在李昕伊的畫筆下,所有的花似乎都是雅致的,高貴的。說起來,這也是一種繪畫的技巧。跟線條的勾勒、色彩的運(yùn)用有很大的關(guān)系,再有就是場景的選用了。李昕伊一旦進(jìn)入創(chuàng)作模式,他是很忘我的。至少吳肅喊了他好幾聲,李昕伊都沒有聽見。直到吳肅上手捏了他的肩膀一下,李昕伊終于回過神來。這些日子一直側(cè)著睡,他的左肩酸麻的很,下意識地“呲”了一下。“疼?”吳肅問。“沒有?!崩铌恳琳f。“那個(gè)道士的話你不要信,都是無稽之談。”吳肅說。“那——什么不是無稽之談呢?”李昕伊反問。吳肅只是本能地認(rèn)為“分離聚合皆前定”不對,至于為什么不對——反正就是不對。李昕伊也沒真的想得到什么答案,于是說:“那我不信就是了?!?/br>李昕伊走后,吳肅走進(jìn)家門,只見吳老太太笑吟吟地看著他,看樣子已經(jīng)等了一會兒了。吳肅上前一步,向自己的祖母行禮。吳老太太問:“是李家那個(gè)孩子吧?你怎么不請人家進(jìn)來呢?”吳肅:“他肩膀還傷著,不適合在外面待太久。”吳老太太于是說:“我看你倆剛才在樹下就嘀咕了好久?!?/br>吳肅道:“孫兒在勸他不要亂跑,安分地在家中靜養(yǎng)?!?/br>吳老太太:“……”見孫子不想說,她也不勉強(qiáng),于是提點(diǎn)道:“你們也許都聽得不耐煩了,但我還是要再說一遍——永遠(yuǎn)別對自己說謊。說謊的人是可悲的,他們對自己不誠實(shí),那么自然也不會相信別人說的話,永遠(yuǎn)活在一個(gè)虛假的世界里。”吳肅遲疑了片刻,對祖母說道:“有個(gè)道士說:分離聚合皆前定。肅兒困惑,還請祖母解惑?!?/br>吳老太太道:“這可不是道士說的,是僧人說的罷?”吳肅道:“肅兒不清楚這神道之事,只是覺得這話怪異?!?/br>吳老太太說:“前世今生,我們凡間人哪里能看得透、說得破呢?只是這路都是人走出來的,你且記住本心,莫要怯懦不作為就是了。”吳肅說:“孫兒謝祖母教誨?!?/br>吳老太太愛憐地?fù)崃藫釁敲C的肩膀。時(shí)間很快就到了七月,吳肅需要收拾行囊前往杭州府赴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