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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板就可以買下一大碗茶,再實(shí)惠沒有了。尋常茶鋪里總是坐著找人解悶說八卦的鄉(xiāng)人,但是今夜張燈,人們都看燈去了。街上還有各種雜耍和零嘴,于是只茶鋪主人和他的孫子在。李昕伊他們進(jìn)去的時候,茶鋪主人正勸他的孫子自己去看燈,反正鋪?zhàn)永餂]什么客人,他一個人守著就行。這是一個精神矍鑠,面色紅潤的老頭子,李昕伊有些羨慕地想,若是他六七十歲的時候,也有這樣的精氣神就好了。他向老頭打了個招呼:“老伯,我們到這里來坐一會兒。你這里可有什么點(diǎn)心?”老伯笑瞇瞇地道:“鍋里蒸著糯米糕,最是甜糯,來一塊?”李昕伊笑得很真切:“好啊。”和糯米糕一起端來的還有兩碗帶著熱氣的茶,老伯坐在一邊,笑呵呵地看著他的圓臉少年忙里忙外,道:“街上的燈好看著吶,你們不去湊熱鬧?”李昕伊此時正看著一塊被切成兩份的糯米糕,夾了一塊,把碟子往吳肅那邊推。吳肅于是伸出了筷子。又甜又糯,還帶著桂花的香味。李昕伊滿足地想道,聽見老伯的問話,于是匆忙咽下準(zhǔn)備回話。那邊,吳肅回道:“我們正是要去看燈,只是還在等一位朋友?!?/br>老伯說:“年輕人就是要多走動,彼此間也有話說。像我這孫子,木楞愣的,也不愛出去,整日守著我這把老骨頭。老漢我真是替他著急。”李昕伊道:“老伯你也別急,小哥正是孝順的時候,等有了媳婦,老伯你就該失落了。這話逗得老伯呵呵笑了,仿佛真的看到家里走進(jìn)了一位花枝招展的孫媳婦,于是笑瞇瞇地去找他孫子說話了。桂花糯米糖糕是趁熱的時候最好吃,涼了就又硬又膩,李昕伊一邊被燙得發(fā)出呲呲聲,一邊還是毫不猶豫地咬了下去。吳肅看得心驚膽戰(zhàn),生怕李昕伊的舌頭被燙出水泡來。吃完了糕,還喝了茶解了膩,兩刻鐘過去了,吳參還是沒有來。“吳二哥大概不來了?!崩铌恳琳f,“我們自己去看燈吧?!?/br>吳肅沒有拒絕,只是看著李昕伊的眼里多了一份了然。這讓李昕伊懷疑自己是不是露餡了。“那我們要不要再等一刻鐘看看?”李昕伊試探著問道。吳肅也是真的好脾氣,說:“我們和老伯說一聲罷,如果吳二哥真的來問起我們,就勞煩他告知一下?!?/br>李昕伊于是找老伯付點(diǎn)心錢去了。街市上人來人往,許多漂亮的彩燈掛成一排,有的花錢就能買下,有的只要猜出燈謎就能拿到這些精致而美麗的花燈。李昕伊看著炫彩奪目的燈,有些出神。吳肅順著李昕伊的目光看,是一盞玉兔望月燈,他想到李昕伊送給他的畫上,也是這種毛茸茸的小小的動物。他走上前去,只見燈上貼了張謎面:“殘花片片入畫中——打一字”。吳肅想了想,給出謎底,賣燈的人于是笑著燈取下來,遞給他,吳肅向賣燈人道謝,又另外買了一盞荷花燈,然后提著燈向李昕伊走去。“給我的?”李昕伊瞪大了眼睛。“嗯?!眳敲C點(diǎn)點(diǎn)頭。“提著燈怎么走路?”李昕伊有些傻眼。吳肅仿佛看明白了李昕伊在困惑什么,解釋道:“滅不掉,燒不起來的,你放心走就是?!?/br>李昕伊為這扎燈技術(shù)而驚嘆不已。除了燈,街上還有人賣冒著熱氣的元宵。三文錢一小碗,五文錢一中碗。不僅有湯圓宵,還有干撈的,略大一些的糯米圓子上沾了黃褐色的糖霜,用竹簽子扎了,可以一邊走一邊吃。李昕伊很喜歡吃糯米食,于是他就問吳肅吃不吃。吳肅說不吃,李昕伊于是將燈遞給吳肅,自己跑去買元宵了。回來的時候,只見李昕伊兩手,一邊一頭,提著長長的粽葉子,上面粘著三顆圓滾滾的元宵。想吃,就只能上嘴啃。李昕伊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是再不吃,元宵就要涼了。吳肅本來是想幫李昕伊提著粽葉子的一頭的,但是伸手的時候鬼使神差地拿了竹簽,扎了一顆,送到李昕伊嘴邊。糯米團(tuán)子很軟,竹簽扎不住,很快就要溜了的時候,李昕伊上嘴接住了。粉色的舌,潔白的齒,吳肅看了一會兒,不自在地移開了眼睛。李昕伊沉默地咬著元宵。剩下的兩個,他們一人一顆,分吃了。明明喧囂聲震天,到處都是明亮的燈火,李昕伊卻覺得很安靜,周圍的一切都漸漸模糊了,只剩下眼前這個瘦削的身影,輪廓清晰。上元節(jié)之后,李昕伊就要回處州了。雖說知縣開春后就要升遷了,但他畢竟人還在景寧。何況李昕伊自己還有不少跟畫有關(guān)的東西留在處州。李母像每一個孩子要離家的母親一樣,收拾著所有李昕伊可能需要并且能帶上的東西。“這是上年秋天曬的茄子干。茄子可會長了,我曬了不少,你帶點(diǎn)回去吃?!?/br>說著是一點(diǎn),李母包了一大包,襯托得吃胖了的貍花貓都顯得嬌小了不少。已經(jīng)四歲的貍花貓已經(jīng)沒有剛來時候的兇狠模樣了,溫順的時候看起來簡直軟糯無害。不過大黃狗依舊有些怵它,就能看出所謂的無害其實(shí)是表象。不知道貍花貓是不是聽到了李昕伊的腹誹,跳上來就給了李昕伊一爪子。李昕伊揉了揉抓痕,沒破皮,卻是不敢訓(xùn)斥這位小祖宗,只伸手?jǐn)]了一下他阿娘的小心肝。李母又裝了一袋蘿卜干,一罐腌黃瓜,還有一罐辣椒醬。“口中沒味道的時候吃一點(diǎn),日常還是吃新鮮的?!崩钅竾诟乐?。李昕伊一一應(yīng)“是”,李母又拿了幾件衣服來,“我知道你不愛穿鮮亮的,都是些素色的衣裳。”李昕伊摸著衣服柔軟的料子,感受著錦紋的觸感。“阿娘,您眼睛不好,不該如此勞神,外頭有成衣店呢。”李母微笑著道:“也就幾件衣服。就是不知道你在外頭長高了沒,做得有些大?!?/br>衣服確實(shí)有些大,下擺垂到了腳面,像是偷穿了哥哥衣服的小孩。李昕伊有些尷尬,李母道:“沒事,下擺收一收,你反正還要再長高的?!?/br>臨出發(fā)的時候,吳阿公、吳參和吳肅都來送行,吳阿公還帶了一大袋吳阿婆做的炒豆,說是可以在路上吃。有路過的村里人見了,也湊上來,得知李昕伊要去處州府,都朗笑著祝福他。對于這種送別的場面,李昕伊有些不太自在,和眾人告別后,摸了摸灰毛驢的腦袋,出發(fā)了。李昕伊朝后看了一眼,李母和吳肅還站在原地,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