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念頭一旦冒出來，便沒了縮回去的可能。只是他還沒來得及想清楚這個念頭是什么，陶斯淼就回來了。

    就像一顆石子忽然落入湖心，攪亂了他的思緒和所有的打算。

    但那天晚上，令他出乎意料的是，當(dāng)她在他面前鼓著腮幫子吃辣醬拌飯的時候，當(dāng)她因?yàn)槌粤怂衢僮佣鴮ψ约号慷暤臅r候，他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煩躁，而是欣慰，是她的表情和語氣讓他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她總是在他的關(guān)鍵時候出現(xiàn)，用她特有的方式把自己拉回到正常軌道。

    之后的幾天，因?yàn)榍嗄暧彤嫶螵勝?，他花了幾天時間去外地調(diào)整，結(jié)果意外地遇到了那個女孩，被她一語道破自己的心動?；蛟S是連老天爺也對他的遲鈍看不下去了吧，于是派了一個人來點(diǎn)醒他。而當(dāng)他結(jié)束所有行程匆忙趕回來，卻沒想到再見她是在醫(yī)院。

    她從來不輕易在自己面前表現(xiàn)出軟弱，但當(dāng)她因?yàn)樯《髀冻隹蓱z巴巴的樣子，他才明白，她一旦軟弱起來，自己根本招架不住。

    把她摟在懷里時，他的對面就是一對夫妻，看得出來，他們感情很好。那一瞬間，她覺得懷里的女人，也是他的珍寶。

    唐頌想著這一切，心口微暖。

    入睡之前，他的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方才兩個人撞到時，她明明疼得厲害卻還擔(dān)心自己的神情。她的手因?yàn)橹倍龅剿掳偷哪且豢?，他忽然很想把她攬進(jìn)懷里，深深地吻她。

    當(dāng)然，最后他還是克制住了。

    她膽子很小，他怕嚇壞她。

    他和她，都需要一個契機(jī)。

    ☆、說出心事

    幾天后，這座城市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又碰上圣誕節(jié)前夕，雪花映著霓虹，使得街上的寒意消散不少，反倒顯出節(jié)日的熱鬧和浪漫來。

    甘棠收了傘，拍拍額前和肩上的殘雪，走進(jìn)商場附近的奶茶店。

    找了個空位坐下，她摘下手套搓了搓手，然后點(diǎn)了杯熱奶茶。

    詩詠約她出來逛街，幾分鐘前又說要遲到二十分鐘，外面風(fēng)大雪大，她干脆來這避一避，然后暖暖身子。

    座位旁邊是落地窗，行人撐著傘匆匆而過，單身的，成對的，三兩成群的都有。馬路對面就是商場入口，巨幅宣傳欄和LED電子屏相互呼應(yīng)，燈光璀璨滿目繁華。

    熱奶茶很快被送了上來，甜膩的味道撫慰味蕾，也讓人心情愉悅。漫天的雪在窗外自顧自地下，她在這片小天地里悠哉悠哉地等待。

    難得有這樣放松愜意的時候。

    沒過半分鐘，她忽然被電子屏吸引住了目光。一張睡蓮圖做底，幾個大字干練而清爽：“時光印記”莫奈巡回展。

    地點(diǎn)就在附近的印象城。

    她心頭微微一動。這巡回展她之前聽說過，是用全息投影等科技將莫奈的經(jīng)典作品動態(tài)展示，營造出讓人身臨其境的感官效果。當(dāng)時就有消息說新一輪巡回展的末站就在這座城市，卻沒想到這么快就落地。而根據(jù)媒體的報(bào)道，前幾場在其他城市的展出效果很是轟動。

    這不難理解?，F(xiàn)代科技和傳統(tǒng)藝術(shù)完美結(jié)合的噱頭本身就很吸引人，再加上商業(yè)化的包裝運(yùn)作，很容易就能掀起觀展的熱潮。就連甘棠這種對藝術(shù)一竅不通的人，也會為了莫奈這個名字而萌發(fā)購票的念頭。

    從眾心理一泛濫，弄得大家不去看一眼就像吃虧了一樣。

    甘棠收回視線，喝了一口奶茶，想著反正兩個月的展期，等空閑下來就去瞧瞧，但轉(zhuǎn)念一想，詩詠向來不喜歡，自然不會陪她去，而唐頌……先不說他會不會對這樣的畫展感興趣，光是想到和他兩個人單獨(dú)相處，她自己先亂了陣腳。

    手機(jī)震動，是詩詠。她和嘉侑已經(jīng)到了，甘棠忙結(jié)了賬，出了奶茶店。

    兩個女人都喜歡逛街，但又不同意在這件事上浪費(fèi)太多的時間。他們直奔主題，去了商場三樓的服裝區(qū)。詩詠的母親結(jié)婚，今天的主要任務(wù)就是選禮服。

    女士優(yōu)先，詩詠和甘棠先選。張嘉侑對自己老婆的購買習(xí)慣心知肚明，既不能百無聊賴地在旁邊玩手機(jī)，也不能裝啞巴裝瞎或是說哪件都可以。詩詠一件件換，他只好一遍遍看。

    導(dǎo)購員嘴甜，夸先生眼光真好，嘉侑無奈地笑著應(yīng)了一句，說他的意見僅供參考。

    詩詠第四次從換裝間里出來時，身上是條粉色的過膝長裙，襯得她膚色雪白，形容俏麗。

    “怎么樣？”詩詠笑著問。

    “好?！?/br>
    “好?！?/br>
    甘棠和嘉侑異口同聲地答。

    “哪里好?！?/br>
    甘棠自動避開，嘉侑不急不緩地接招：“顯得年輕，可愛，漂亮?！?/br>
    “真的？”

    嘉侑誠懇點(diǎn)頭：“真的?！?/br>
    詩詠一樂，又在鏡子前面轉(zhuǎn)了幾圈，臉上的表情也挺滿意。

    “當(dāng)馬屁精的感覺怎么樣？”甘棠笑著問他。

    “爽啊?！?/br>
    詩詠回頭瞪了他一眼。

    甘棠笑得更厲害，嘉侑又瞪了她一眼。

    甘棠只好憋住，這兩人，還真是越來越有夫妻相了。

    詩詠定了兩條，一粉一藍(lán)。甘棠穿習(xí)慣了冷色調(diào)，本來看中了條小黑裙，顏色又不適合婚禮的場合。詩詠給她挑了件米色的抹胸裙，她試了試尺寸正好，只是胸口有些露。詩詠見她磨磨蹭蹭賴在換衣間里，心里了然，給她選了件短外套遞進(jìn)去。

    甘棠出來時，導(dǎo)購小姐連說幾句好看。

    詩詠拿出手機(jī)給她拍了張照片，羞得她忙背過身去：“唐詩詠！”

    “怎么，人人皆有愛美之心，這么驚艷的畫面自然要留存下來了。”

    甘棠最不喜拍照，被她這一胡攪蠻纏又想不出反駁的話，只朝鏡子里看了幾眼，覺得還不錯，也就定了下來。

    兩個女人花了不到一個小時就置辦好了行頭，于是又逛到了男裝區(qū)。

    張嘉侑個頭高，身材又標(biāo)準(zhǔn)，衣服很好買。詩詠給他挑了兩件大衣，他剛套了半邊袖子，就有電話進(jìn)來，詩詠便幫他換手，然后幫他把紐扣扣上，簡單地拍了兩下。

    嘉侑沒說兩句就掛了，詩詠?zhàn)プ∷男淇诿嗣?，又抻了抻?/br>
    “您好，我們的鏡子在這邊?！睂?dǎo)購小姐專業(yè)地提醒。

    “不用?！奔钨_她笑笑。

    “就這件吧?！痹娫佈劬σ粡潱瑢ρ矍斑@樁鏡子里的本像很滿意，“我覺得挺合適的?！?/br>
    甘棠站在一旁，和導(dǎo)購小姐相視一笑。

    走出商場時，甘棠除了自己的衣服，還給唐頌帶了一件。詩詠看中兩個顏色，難以決定，問起甘棠，甘棠想著他喜歡藏青，便幫著提了意見。

    外面的雪還在下，路上人多車多，所以地面依舊是濕漉漉的，而商店的招牌和路燈上已經(jīng)積起了雪層，不薄不厚，像長條的緞帶和棉絮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