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果然年齡的確會產(chǎn)生代溝，很明顯，她還沒有這樣的共鳴。

    王磊輕笑：“是不是覺得我說得有道理？”

    甘棠默認。

    “那是因為你自己不懂?！彼器锏卣f，“所以，即使我是信口胡謅，你也當真。”

    “那你是亂說的了？”

    “那倒沒有?！彼皇怯懈卸l(fā)。

    甘棠露出真誠的笑容：“主任，你這人吧就是這樣，明明很想跟別人分享自己的想法，卻又怕想法影響到別人。就像現(xiàn)在，你心里肯定在想：‘這只是我對這幅畫的看法，旁邊的這個女人不一定這樣覺得’。”她吸了吸鼻子，“所以，你就下意識地認為，我不一定贊成你的意見?？墒?，我認為你說得很對啊，”

    “主任。”她看著他，“為什么你在工作上始終那么自信，私下里卻這么……糾結(jié)？”

    王磊有些好笑地聽著她說了這么一大段話，聽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其實比他想象中的要敏感。他忽然有點局促，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只好說：“是嗎？你這樣覺得？”

    “主任，欲蓋彌彰哦?！彼步苹匦Γ澳悴换卮?，還把問題拋還給我?！?/br>
    他有點意外，她比他認為的還要聰明。

    當然，聰明如她，察覺到了他不太愿意解釋，并不打算深究下去，反而轉(zhuǎn)移了話題：“那主任，你是要這幅日出，還是要剛剛選好的那兩幅？”

    “我要是拿這幅，你賣嗎？”他反問。

    她認真地想了想，甚至回頭重新打量了那兩幅已經(jīng)包裝好而完全看不見色彩的畫，然后不好意思地勾了勾唇角：“主任，我好像……不該問這個問題的?！?/br>
    即使外行如她，也知道畫與畫的區(qū)別。

    但她又有點擔心，問他：“你那個要結(jié)婚的朋友，和你一樣懂畫嗎？”

    “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商人?！彼π?，“身上的銅臭味比我還重?！?/br>
    甘棠覺得他說銅臭味三個字時有點孩子氣，接著問，“既然這樣，你為什么不直接給他送錢？”

    “那怎么行？”他故作訝然，“難道我不愛錢嗎？”

    甘棠被他逗樂了。

    他也笑，淡淡的：“他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關(guān)系不錯。聚會的時候，他跟我提了句，說她未婚妻喜歡油畫。你知道的，我喜歡看人下菜碟。”

    “朋友嘛，投其所好很正常啊。”她神色輕松，“只是她未婚妻也是畫家嗎？如果這樣，你會不會有獻丑的嫌疑？”

    “那倒不會。她未婚妻是鋼琴家。再說，我相信我的眼光還是不錯的?！?/br>
    甘棠投給他一個贊許的眼神，然后去倒熱水了。

    王磊于是認真地打量了這畫室?guī)籽邸?/br>
    其實他一進門就注意到了，這屋子的大體裝修很簡單，色調(diào)偏冷，設(shè)計也偏粗獷。但是現(xiàn)在仔細看看，窗沿上的盆栽，墻上的柔和的裝飾，已至于餐桌上倒扣著的一對印著卡通圖案的馬克杯……都帶著明顯的女性化特征。

    他不覺得那個畫家會有這樣的心思。

    雖然他的畫，筆觸細膩，色調(diào)溫柔。

    他忽然想起幾天前甘棠在電話里問他的問題，想起她提起這個畫家時臉上的表情，然后想起上個月的某個晚上，他為了一個喝醉了的女人在KTV里等到十一點，而有一個穿著滑稽卻神色焦灼的男人趕來接她……

    他知道他叫唐頌，的確是一個出色的畫家。但王磊覺得他只是在這一方面有點天賦和運氣而已，而在某些方面，他還顯得有點愚鈍。

    ☆、轉(zhuǎn)折點

    甘棠從柜子里拿出兩個透明的玻璃杯，用開水燙了一下，然后各往里頭放了一把茶葉，放進去才想起來問：“主任，你喝茶的吧？”

    “喝。”他不認為他有其他選擇。

    “我以前喝不了茶水，怕苦。但是很奇怪，勸了自己很多遍，心里就沒那么排斥，漸漸的也接受了?！彼龑㈤_水沖進去，碧綠的茶葉上下漾動，沁出一縷清香。

    她也不知道這茶葉好不好，但既然是唐頌放在畫室的，想來也差不到哪里去。

    王磊拿起一杯茶，玻璃挺厚，并不燙，用來捂手正好。外面已經(jīng)全黑了，外賣還沒到。他忽然覺得，就這樣和她兩個人坐在這里等待，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甘棠又給唐頌去了個電話，但還是關(guān)機。

    王磊喝慣了咖啡，偶爾喝次茶，覺得味道偏淡，喝完一杯，茶葉留底，又加了點熱水。

    喝到第三杯時，他聽見外面有喇叭聲，就轉(zhuǎn)過頭，看見兩輛送外賣的電動車剛巧一前一后地停在了外面。

    對方說了幾聲不好意思，他理解，這么大的雨，送點東西也是難為他們。

    “怎么有兩份？”甘棠已經(jīng)掛了電話。

    “一份你的，一份我的?！?/br>
    一份是她訂的，兩客牛腩飯。一份是他聽到她又咳嗽了幾聲之后訂的，只有菜粥和蒸餃。

    “你今天應(yīng)該不太適合吃油膩的食物?！蓖趵诖蜷_餐盒，發(fā)現(xiàn)還熱乎，“不過我也不知道你愛吃什么口味。”

    甘棠有點發(fā)愣。腦海里卻閃過他在辦公室里跟自己說話的場景。她奇怪為什么他可以將兩種狀態(tài)切換得如此自如，而這兩種狀態(tài)又讓他顯得既神秘又親和。

    “再看就冷了?！彼嵝选?/br>
    “主任?！?/br>
    他抬眼看她。

    “我之前一直以為你是個很霸道的上司。雖然工作認真，但有點吹毛求疵?！备侍恼Z氣認真，“可是我最近才發(fā)現(xiàn)其實你是一個很好的人。”

    “你是要為你的片面跟我道歉嗎？”

    “不是?！彼D了頓，“我是想說。主任，你是我的偶像。”

    他抬抬眉毛：“哦？”

    甘棠的臉紅了起來，不知是體內(nèi)的熱意燒了上來還是因為害羞：“真的。”

    這是她在很久之前就想跟他說的。

    從她還是個職場菜鳥開始，一步步走到現(xiàn)在，雖然還是沒能像他那樣游刃有余，但她每次遇到煩心事，就想，王磊還在前面帶著她，心里就安定下來。

    盡管她知道他公私分明，也不見得對她另眼相看，但只是偶爾的提攜，也讓她倍感溫暖。

    也不知道是因為這段時間聯(lián)系比之前多了些，還是因為今天腦子不太夠用，這句憋在心里的話就冒了出來。

    王磊不知道她心里在打鼓。但一般來說，被人當成偶像總歸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所以……偶像給你買了碗粥，你很高興？”他雖然不能理解她的反應(yīng)，但語氣溫和。

    “很高興?！彼忧辶恋乜粗?，帶著純粹的激動和感激，然后點了點頭。

    這樣的眼神讓他有半秒時間的怔愣。

    不過他很快恢復(fù)正常，換了一種在公司里的口氣催她：“趕緊吃飯?！?/br>
    她聽話地拿起了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