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皆有罪?！?/br>
顧清讓側(cè)頭看向許喟，問道：“在現(xiàn)實世界里，李萌已經(jīng)把她的這些家人，全都用菜刀捅死了吧？”

許喟終于點了點頭，說道：“是的。”

不知不覺間，天愈發(fā)的陰了，未升起的太陽似乎徹底戕折在了兩人身后的道路盡頭，從后視鏡里，已經(jīng)看不到半點霞光了，只有愈發(fā)灰黑的稠云。

“你都猜對了——現(xiàn)在，踩下油門快走！”

第41章五口之家19

在許喟略顯急促的聲音中,顧清讓跟著回過頭，才發(fā)現(xiàn)原本在道路盡頭的陰翳不知何時竟然已經(jīng)離得這么近，低矮到壓在地面上的陰云吞沒了大半馬路,仿佛饕餮張開的巨口,就要向顧清讓和許喟兩個渺小的存在一口吞來。

只有一個解釋了，在顧清讓說出小鎮(zhèn)的真相后，小鎮(zhèn)邊緣的束縛開始了收縮！

顧清讓二話不說啟動了車輛，一腳油門踩到底,往小鎮(zhèn)里面疾駛而去——

而本就不安全的小鎮(zhèn)，曾經(jīng)四伏的危機(jī)如今直接擺到臺面上來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小鎮(zhèn)的路口處,站滿了密密麻麻的人影，女人，男人，老人,小孩，均都冷冷地看著迎面駛來的兩人，不用靠得更近，顧清讓確定這幫人都不是人類了，這不是活人能有的目光，一排排一只只大的過分的眼睛懸在空中一眨不眨，就這么直勾勾地看過來，這幫——東西，像是喪尸出籠,猛鬼出關(guān)。

后有虎前有狼的境況都沒有眼下可怕。

顧清讓咬住牙，腳底用上了最大的力氣，保證油門踩到底，就要向人群悶頭沖去。

就在這時，顧清讓忽然從副駕上起身，一把壓下顧清讓的腦袋，捂住了他的眼睛，一邊以極其強(qiáng)勢的語氣說道：“保持油門踩到底，松手，方向盤我來動?！?/br>
顧清讓的腦袋磕在了方向盤上，被許喟的手死死壓住抬不起來。

在這樣緊張又危急的時刻，顧清讓反而體會到了這個原本以為冷酷無情的叫做許喟的男人的溫柔。既然他許喟更冷酷，那這樣的殺戮就由他來主導(dǎo)，他來看，顧清讓不必直面。

雖然這算不得是殺戮，畢竟這些小鎮(zhèn)居民并非活生生的人，可他們用車推撞碾壓的，都是一張張人類的面孔和身軀，這樣的畫面一旦烙上視網(wǎng)膜，就很難被消除了。

自從冷兵器時代落幕后，人類的自相殘殺少去了許多的負(fù)罪感，接觸距離越遠(yuǎn)，就越?jīng)]有殺戮的真實感，比如槍殺，比如車撞。但到底還是有些感覺，撞上這些潛意識具象化的人體是種什么感覺呢，感覺像是用彈弓擊破氣球，在微弱的阻力后，有種被氣球中爆裂出來的氣體推撞開的感覺，再之后，就是撞向下一個氣球了。

耳邊盡是噗通噗通的聲音，簡直像是把車開到了五口之家隔壁的樹上，碾碎了樹上的那一大串氣球，反正兩件事都是同樣的不真實，在這個不真實的世界里。

方向盤被許喟帶動著左轉(zhuǎn)又右轉(zhuǎn)，顧清讓的腦袋因為不能抬起來使不上勁，也跟著東撞西撞，后來一頭栽進(jìn)了許喟的懷里，許喟索性一挪臂彎將顧清讓的脖頸圈住，將他的腦袋壓在了自己胸前。

顧清讓就是在這么個兵荒馬亂的時刻，分外清晰地聽到了許喟胸膛里的心跳聲。怎么說，當(dāng)然不會像和偶像劇里一樣，聽個心跳就會臉紅并且萌生些曖昧的想法，就只是，顧清讓人生加貴生這么久，第一次知道了個和人增加親切感的有效方法，就是去聽那人的心跳，會覺得，對方是那么有力的活著，那樣近地去感受澎湃的生命力，再怎么冷硬的礁石都會有所觸動。

顧清讓之前總覺得許喟這個人，冷血，漠然，酷冽，虛假，同時又睿智，驍騰，沉潛且剛克，說不上好還是壞，因為套不上人世間的評價標(biāo)準(zhǔn)。顧清讓第一次在瀅瀅水邊以奏笛客的身份見到許喟，聯(lián)想到的是“籠罩巉巖的云霧”，到后來去了銀河帝國，打過些交道，又把他比喻成了“俯瞰人間又肆虐人間的臺風(fēng)和地震”，總之，在他眼里，許喟這人可以活在天上，活在空中，活在地心，就偏偏不在人世間。

可如今，顧清讓這才破天荒地感受到了，來自人世間的許喟的心跳聲，于是明白過來，許喟也是一個心房努力迸著血才能活下去的人。

許喟不大是個有溫度的人，目光和指尖都稍涼，胸膛卻必然是熱的，顧清讓從這溫?zé)嶂?，既感受到了溫柔，也感受到了脆弱，他不知道自己是被其中哪一點打動了。

【李凡好感度20，好感度達(dá)到170/200。】

啊，感謝許喟先生壓著他的腦袋，這樣顧清讓可以正大光明地埋著腦袋了。

顧清讓不知道自己埋頭不看路卻踩著油門的過程持續(xù)了多久，車了又開了多遠(yuǎn)，兩人到了哪里，直到許喟依舊平靜的聲音傳來：

“好了，你抬頭活動下脖子吧。”

顧清讓艱難地抬起酸澀的頸部，連著脫離溫?zé)嵝靥诺念~頭迎來了一陣冰冷的風(fēng)，顧清讓瞇起眼睛，有些不適應(yīng)地向前望去——

擋風(fēng)玻璃上密布著蛛網(wǎng)般的裂痕，仿佛隨時會碎裂成無數(shù)的玻璃渣，車的前方已經(jīng)沒有人影，然而在掃了一眼后視鏡后，顧清讓回過頭，果然看到了小鎮(zhèn)的居民們集體在車后追逐著，說實話，看著車后那無數(shù)張面無表情的臉和直勾勾的目光，真的很容易聯(lián)想到他們是在被一群喪尸追，當(dāng)然如果被這群鎮(zhèn)民追上，顧清讓還真猜不準(zhǔn)他的下場會不會比被喪尸生吞活剝更慘。

比這群窮追不舍的鎮(zhèn)民更讓顧清讓不安的，是涂滿了視線盡頭的陰霾，一圈望去，小鎮(zhèn)的每一個方向都被無數(shù)似云似霧似霾的灰色團(tuán)狀物包圍住了，頭頂?shù)奶炜找脖粔嚎s至一個不規(guī)則多邊形，而這多邊形里沒有太陽，視線之內(nèi)的一切已經(jīng)昏暗得厲害，顧清讓無法判斷這些吞噬一切的陰云已經(jīng)漫延到了哪里，又在以多塊的速度向這里漫延。

此時此景讓最堅定的樂觀主義者看到，都得認(rèn)為是末日降臨，整座小鎮(zhèn)被一張從混沌來的饕餮巨口緩緩?fù)滔?，而?zhèn)中的居民在淪為食物之前先淪為魍魎，末日與地獄同時降臨。

而即使面對著末日與地獄，許喟也沒打算提升音量來表達(dá)一下常人的震撼和恐懼：“快到了，準(zhǔn)備下車吧?！?/br>
說著，他依舊靠著顧清讓，側(cè)著身子把著方向盤，將之打了個轉(zhuǎn)后，車輛拐進(jìn)了顧清讓熟悉的街道——五口之家所在的街道。

道路中央，站著五口之家的絡(luò)腮胡鄰居和一個小女孩，小女孩手中牽著一串氣球，那一大串原本寓意著歡樂的彩色氣球，在灰蒙蒙的視界中看起來幾乎是觸目驚心的。

顧清讓咬緊牙關(guān)，駕駛著車輛筆直地撞了上去，卻還是稍微歪了一點方向盤，朝小女孩的反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