塊抹不去的大傷疤，誰能舒服自在呢？

“如果仨月以后，這人就沒了呢？”王貴生直爽人說直話。

“……”瞿連娣瞅著對方。

“真沒了再說吧。”瞿連娣低聲道，“我真擔心我們家瞿嘉，最近脾氣可別扭了……他沒經(jīng)歷過，恨死那也是他親爹，他才是扛不住的?！?/br>
“成，等這人沒了咱再說?！蓖踬F生道。

“人留不留無所謂，兩盆花你留著，也給你家門口添個顏色兒。”王貴生擱下兩盆花，痛快人痛快脾氣，也沒婆婆mama糾纏，點個頭轉(zhuǎn)身就走了。

這件事還沒卡到王貴生他兒子那里，就先讓瞿連娣私下回絕掉了。

之后，老王同志很久都沒有再來他們家。

那盆君子蘭和吊蘭，卻是長得很好，瞿連娣一直給澆水施肥，就一直開在瞿嘉他家屋外的窗臺子上。

……

周遙當時是頗受到路軍兒他爸的帶動和鼓舞，覺著下廚房這事挺酷的，會做飯會疼人的爺們兒可有魅力了。

“你看路軍兒他爸追你媽，就用做飯這一手狂追?！敝苓b在超市里推著車逛，“我也這么追你?！?/br>
“你已經(jīng)追到了，瞎jb鬧什么？”瞿嘉雙手插兜，一只耳朵塞著隨身聽耳機，另一只耳朵忍受周遙的話嘮。

“甭臭美了，忘性這么大？”周遙一臉傲嬌，“東單地鐵站，咱倆誰先約誰的？誰幫我打架把王路軍兒鼻子給踢折了？”

瞿嘉冷笑一聲，有這么自戀的人么？

“你都追我追這么久了，我還沒有追過你，”周遙腆著臉笑，“老子準備從今天開始正式追你了?！?/br>
你追吧，隨便你鬧，我就看著，瞿嘉心想。

周遙反正不差錢，裝了一車原材料，瘋狂而無目的性的采購。

“你真做?。俊宾募纬蛑@一車。

“替我買的？你等著我做呢吧？”瞿嘉又說。

“老子先練練手，不成就你兜著?！敝苓b一樂。

他們逛完蔬菜水果，到熟食柜臺，然后是各種半成品還有炸好的魚。周遙還要去看海鮮水箱，被瞿嘉揪回來了。行了你，你先拿半成品練練手成么？海鮮都那么貴的！

周遙認真地彎腰往半成品柜臺里看，一盒一盒地尋么：“我記著你上次吃帶魚吃得多，我做紅燒帶魚？……還是平魚？……帶魚吧，rou厚沒刺?！?/br>
“嗯?！宾募握f，“做什么吃什么?！?/br>
瞿嘉下意識就撫摸周遙的后背，摸到褲腰皮帶因為彎腰而下墜、從恤衫底下露出的一大塊皮膚，就是摸習(xí)慣了，摸了一會兒才發(fā)覺這是外面公共場合啊。

周遙小賤樣兒的，最近對他特別體貼。一番心意，他都明白。

他也只是煩躁時不愛表達，話都是反著說。

是他自己扛不住事，家里一有個風吹草動心態(tài)就崩了，就自找別扭，比周遙差遠了。

站在炸魚柜臺，瞿嘉可能是眼睛細長，眼角掃射范圍就比較大，順著光一瞟。

隨即，他又瞟了一眼。

不遠處的海鮮生鮮柜臺，兩個同樣瘦瘦高高、身材不錯的男人，也推了一輛購物車，右手同時握住購物車的車把子。車里也是五花八門真沒少買，夠倆男的吃一星期。

瞿嘉眼神定住，微微發(fā)愣，不敢使勁盯著，忍不住又悄悄地看。

那是兩位熟人。

黃老師彎腰看魚，不停地問你愛吃哪個，我晚上做哪個？

臧老師說，你做哪個就吃哪個唄，老子在你桌上挑過食嗎？

黃老師左選右選還沒完沒了，哪個都想買了做，哪條魚比較起來都渾身各有優(yōu)缺點，買條魚恨不得套用好幾條定理公式先做個論證求解再宰殺下鍋。

臧老師就煩了，一拍對方后腰，買買買你給我趕緊的，回家回家了！

黃老師說你不就等著吃么，買菜這事歸我管你給我靠邊兒站。

瞿嘉輕敲周遙的后背，特意側(cè)過身擋住視線，用口型和眼神道：別回頭，咱倆后面，海鮮柜臺，老師。

周遙立刻也瞄見了：啊，他倆？

周遙對口型：也在買魚。

瞿嘉也對口型：跟你一樣愛吃魚唄。

他們那天就在那間大超市里，看著兩位很要好的男老師居家買菜。

那時冥冥中有些感覺，好像看懂了，又不太確定，又不敢問，就做賊心虛地偷看，又怕被對方看到自己這邊也是雙棒兒合體……

臧老師猛一抬頭，周遙手里捏的那盒炸帶魚“啪”就掉車里了。

推著一大車好不容易挑選的菜菜，又不能當場扔了車跑路，嚇得覺著自己做錯事了，不該偷看人家，又被當場抓包了。

三人都愣在當場，互相望著。

臧老師沒有說話。瞿嘉按住周遙的胳膊，竟也默契地沒說話，沒有喊叫，沒蠢到跑上前親親熱熱地報告“兩位老師好啊你們在買什么”。

黃老師低著頭對身后人說：“就這個吧，覺著你愛吃，活的，回去清蒸了?！?/br>
“成，就這條了，你去稱重?！标袄蠋煹?。

臧老師然后對瞿嘉周遙微微動了一下唇，豎起一根手指，在唇上打個手勢。

周遙也笑了一下，對老師一揮手。

倆人默契地推車、轉(zhuǎn)彎、溜走一氣呵成，很有眼色地沖向結(jié)賬隊伍，迅速消失在人叢中……

臧老師推著自行車，車把兩側(cè)掛滿，后座駝的也全是吃的，慢慢地往胡同深處走進去。

黃老師右手拎著那條在袋子里滴水蹦噠的鮮魚，另一手扶著自行車車座，就走在一旁，聊著學(xué)校里雞毛蒜皮的瑣事。

兩人偶爾對視，笑一下，回家去了。

也不知去的誰家，總之是個“家”吧。

……

周遙和瞿嘉倆人就坐在超市側(cè)門，門口的臺階上，坐著。周遙主動從瞿嘉兜里摸出一根煙抽。瞿嘉不讓他抽太多，于是倆人又搶同一根煙，一人一口。

一堆滿滿當當?shù)乃芰洗言谂赃?，也不怕東西都曬化了。

淺金色再次籠罩在兩人身上，瞿嘉心里又回暖了些。很艱難的時候，想想自己身邊的人，這就是一道讓他無法抗拒的陽光。

“回家?！宾募瓮蝗徽f，“去我家做飯？”

“去我家唄?！敝苓b說，“我們家廚房都沒人用，歸我了，以后都是我用。想吃什么就跟老子說，我給你做！”

“別逗了，就你切的大rou條子?！宾募巫旖禽p聳，“別鬧，還是去我家。我做。”

瞿嘉一手提仨袋子，提了六個起身就走，地上只給周遙留了倆袋兒。周遙飛速拎起剩下的東西，飛快看了一眼腕表：“啊，要錯過時間了！”

“錯過什么時間？”瞿嘉連表都不戴的。

“坐地鐵還來得及，我家近，去我家！”周遙四顧，著急忙慌的，趕點兒呢。

“你要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