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他的手指合攏。

“我答應過你的長輩要照顧好他的后人，但是卻食了言，這枚徽章，我已無顏再保管?！?/br>
月影把徽章拿在手中細細打量，只有擁有皇室直系血統(tǒng)的男性，才會在成年后獲得這樣一枚象征著身份地位的皇室徽章?？上€沒有活到成年就被迫冰凍起來，自然也沒有得到屬于他的那一枚徽章，也錯過了皇族男性一生中最重要的成人禮。

而天宿皇族，也在那之后迅速走向滅亡，開國元勛推翻皇權建立共和國，定義了新的天宿元年，那都是在很久以后，他的意識在漫長的沉睡中，依托電子設備蘇醒后才一點點得知的。

一夢醒來，昔日家園已不在，千年之后，自己的成人禮竟藉由這樣一枚破破爛爛的徽章完成，叫他如何不對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充滿仇恨。

“星樓……？……月影？”

兩個沉浸在自身世界里的人，這才注意到方才倒地昏迷不醒的凌霄正在掙扎著爬起來，借助欄桿的力量他勉強撐住身子，對于這兩個人居然是故識，并且交流著他聽不懂的話，凌霄心里滿滿都是問題。

“你醒了，”月影手一抬，星樓起立，推著他的輪椅把他送得離凌霄近了些。

“你們……”凌霄的視線在二人身上徘徊不定，最后還是落在月影身上，“你是誰？”

“你已經(jīng)不記得我了嗎？”月影平靜地道，“曾經(jīng)我們是最親密的人，只要我一個念頭，你就可以為我做任何事。你服從我的一切命令，并且發(fā)誓會對我永遠效忠。”

凌霄聽他的話如聽天書，不相信地搖了搖頭。

“你還沒有感受到嗎？”月影把手放在心口，“我們之間的那種心靈感應，不，對你來說應該是靈魂感應才對?！?/br>
凌霄仿佛受了他的蠱惑，模仿他的舉止將手按在胸前，這個人的情緒再一次傳遞到他腦海，仇恨，除了仇恨還是仇恨，跟上次一樣，卻比上次還要強烈。

“你……到底是什么人？”

月影神色如常地開口，“我是天宿人?！?/br>
“不可能，”凌霄搖頭否認，“你的頭發(fā)，你的眼睛，都不是天宿人的特征，更何況……”

他的視線落在月影的輪椅上，“天宿人身體強壯，不會感染疾病，就算受傷也能很快恢復，不會有人虛弱到連站立和行走都不能自如。”

“是啊，”月影淡淡一笑，笑容有些悲涼，“誰讓真正的天宿人，世代擁有超乎常人的智慧，卻是以付出身體上的強壯為代價。我們的民族，別說進攻的能力，就連最基本的防御都無法做到，常年飽受外族的欺凌和壓迫，甚至受盡屈辱?！?/br>
“要不怎么會有了你們呢？天宿人創(chuàng)造出來的最強人造兵種。我們賦予了你們僅次于我們的高等智慧，凌駕于任何種族的非凡戰(zhàn)力，甚至是連自然界都不存在的不死之軀，來幫助我們抵御外敵。而你們，消滅了自己的締造者，清除了所有的反對者，將我們的星球鵲巢鳩占了幾千年。你們篡改了天宿的歷史，創(chuàng)造了自己的文明——一個構架在謊言之上的文明，你告訴我，這幾千年來，你們活得開心么？”

渡厄

凌霄瞠目結(jié)舌，早在他第一次知道基因中心的存在時，就已經(jīng)對自己的來歷產(chǎn)生了懷疑，但卻從來沒有想過鵲巢鳩占這樣的版本，完全超出了他的接受能力。

無視他的驚訝，月影繼續(xù)緩緩講下去。

“沒想到吧？最初創(chuàng)造你們，是為了迫不得已的自衛(wèi)，所以在你們的基因代碼中，第一條就是忠于皇室、保衛(wèi)國家，這條命令的優(yōu)先級，凌駕于所有命令之上?！?/br>
“最初的你們，是作為戰(zhàn)爭機器而生，沒有人類的感情，只會無條件服從。但是漸漸的，我們對你們產(chǎn)生了依賴，同時也產(chǎn)生了信賴，我們想與你們分享我們的智慧，于是開始了基因移植計劃?！?/br>
“基因移植？”

“就是提取天宿人的細胞、血液、骨髓……然后移植到另一個人造人身上，讓他不僅擁有人類的智慧，還能與為他提供基因的人心靈相通?！?/br>
“所以在我生活的年代，但凡是有一定地位的人，每個人都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智慧生命，還用現(xiàn)在的話形容，就是擁有生命的私人機甲?！?/br>
凌霄握住欄桿的手越收越緊，“所以我是你的……”

月影抬起眼，笑容神秘莫測，“可能你已經(jīng)不記得當初人們是用什么代號稱呼你們了，在古天宿，像你這樣，接受了來自我的基因移植的人，就被稱作是我的……”

他嘴唇微動，輕輕地吐出那兩個字，“契、子。”

凌霄如被人在胸口上重重一擊，月影的話顛覆了他人生的認知，可偏偏能感受到月影心意這一點，又讓他確認對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

“很驚訝不是么？”月影輕描淡寫地道，“因為這么多年來，你們把我們留下來的一切文化都抹殺、篡改，或者毀尸滅跡，或者張冠李戴，連契子這樣的稱號，都賦予了新的含義?！?/br>
“你難道沒有發(fā)現(xiàn)過，你有時會覺得兩個完全不相像的人很相似，而其他人都不那么認為。那是因為你的基因來自于我，每一個皇室繼承人都可以識別靈魂轉(zhuǎn)生后的模樣，你雖然沒有這種能力，卻保留了一點直覺，這就是鐵證。”

凌霄驚訝地抬起頭，看到星樓，想起嬴風，終于知道以前那些錯覺從何而來。

不過他還有更多的疑惑沒有解決，“你說我是你的契子，那對于嬴風來說我是什么？成人儀式總不會是我們創(chuàng)造出來的吧？”

月影搖搖頭，“在那個年代，如今所謂的契子是不存在的，成人儀式上落敗的一方必須死，就算不死在成人儀式上，也會被獲勝的一方逼死在紊亂期，只有這樣勝者才能發(fā)育?！?/br>
“為什么！”凌霄抓緊欄桿，他現(xiàn)在的心情無比矛盾，來自自身對月影族人的憤怒，以及來自月影的對天宿人的憎恨交織在一起，讓他不斷在兩個陣營間掙扎，明明知道有一個不屬于自己，卻無法從中剝離。

“為什么？”月影重復了一遍凌霄的問題，“大自然有優(yōu)勝劣汰，弱者會被自然淘汰。就像空有智慧沒有武力的天宿人被大量屠殺，而創(chuàng)造出你們之后，被淘汰掉的就是我們的敵人。你們不是自然的產(chǎn)物，當然是由把你們創(chuàng)造出來的我們進行篩選?！?/br>
“接受了基因移植的你們擁有了智慧，可惜智慧和感情總是相輔相生，當賦予了你們前者時，后者也會自然而然地產(chǎn)生。我們不介意你們擁有人類的情感，但是無謂的情感，往往會成為戰(zhàn)爭的累贅，我們需要的是最優(yōu)秀的戰(zhàn)士，不僅僅是智慧和力量，還有對敵人的無情，只有連自己的同類都能消滅的人，才符合我們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