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睡不著。

他起來在屋子里走來走去，始終心神不寧。

算了，找部電影看看，興許會緩解一下。

凌霄聯(lián)入了一個在線影庫，里面的大部分電影都是需要付費的，免費的電影不是已經(jīng)看濫的老片，就是些奇奇怪怪的小制作。

凌霄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狀況只能允許他在免費庫里挑挑揀揀，可供選擇的內(nèi)容實在不多，最后勉為其難地挑了一部不知道是哪個星球拍攝的外文譯制片，封面看上去像是一部動作片。

雖然是免費的，但片源居然是3D的，凌霄啟動了天花板的放映機，整個房間立刻切換到電影中的場景，演員都栩栩如生地站在面前，觀眾可以走到任何一個角度觀看，哪怕是從演員身上穿過去。

影片的開頭是在一片山林中拍攝的，電影的擬真效果做得絲毫不含糊，清晨的霧氣、鳥鳴，斑駁的陽光，撲面而來的樹木和泥土的氣息，都讓人如同身臨其境。

凌霄原本只把這部片子當作打發(fā)時間的消遣，沒想到內(nèi)容意外地吸引了他，尤其是除去上次在基地的匆匆一瞥，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證與自己容貌相同的物種從幼年到青年的成長，這簡直是一種新鮮的體驗。

影片講的是一個組織訓(xùn)練了一批孤兒殺手，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一同訓(xùn)練，個個都練就了過人的本領(lǐng)，在成長過程中，彼此也產(chǎn)生了深厚的感情，其中也包括愛情。

男女主人公就是一對情侶，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及到青春期，情竇初開，而等到他們長大成人的時候，連相互過招時都掩飾不住眉目傳情。

終于有一天，他們的師父將所有人召集起來，看著多年來一手養(yǎng)大的弟子們個個出類拔萃，身手不凡，師父眼中流露出由衷的贊許。

“在過去的考核中，你們每一個人都得到了出色的成績，不枉我多年的栽培，我為你們感到驕傲。”

“今天，是你們學(xué)成的日子，也是你們出山前，所要經(jīng)歷的最后一道考驗。這是一次要用生命來完成的測驗，只有考核通過的人，才能活著離開這里。”

聽到自幼將自己撫養(yǎng)長大的師父這樣說，每個人都屏息凝神，準備迎接這最后一道考驗。

“這項測驗，需要你們自己結(jié)成兩兩一對的搭檔，共同完成。”

關(guān)系要好的弟子很快各自組成一隊，男女主角也站到了一起，還偷摸勾了勾小指。

師父犀利的目光在一對對弟子中慢慢地掃過去。

“你們今時今日的能力，已是無可挑剔，但不要忘記，你們的身份，是殺手，而對于一個殺手，感情，是你們最冗余的累贅?！?/br>
“最后一道測驗的目的，就是要徹底舍棄你們的感情，擺在你們面前的只有一條路，殺死你的搭檔，活下去——或者死?！?/br>
“如果有任何人無法下手，”師父緩緩拔出刀，“就由我來代勞?！?/br>
凌霄不顧一切地撲上去，試圖攔下女主角從天而降刺下來的武士刀，但他很快就徒勞地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幻影，刀最終還是刺入了她最愛的人的身體里，鮮血濺了她一臉，近距離目睹這一幕的凌霄下意識地抹了把臉。

女主角走上了殺手之路，手刃愛人后的她冷酷、無情，徹底化身成一部殺人機器，無論面對任何人，都能不假思索地痛下殺手。

當她終于殺光了幕后老板的所有敵人后，最后一個殺死的人是她自己，彌留的幻覺中，男主角的影子出現(xiàn)，影片又回到了那片樹林，朦朧的霧氣，斑駁的陽光，清脆的鳥鳴，撲面而來的泥土芳香……

凌霄原本低落的心情變得更糟糕了，一股仿佛化做實體的悶氣郁結(jié)在胸口排擠不出，他度過了有史以來最糟糕的一個夜晚，翻來覆去，輾轉(zhuǎn)無眠。

終于熬到天亮，他實在忍不住想找人說說話，可最后卻悲哀地發(fā)現(xiàn)，除了嵐晟和屏宗，他連個說心里話的人都沒有。

思前想后，他只好又聯(lián)上了天元網(wǎng)，時間尚早，枕鶴的店里沒有人，連接次元的呼叫鈴上寫著“店內(nèi)無人請按鈴”，凌霄不間斷地向?qū)Ψ桨l(fā)起了sao擾。

“你知道現(xiàn)在幾點嗎？”枕鶴的身影慢慢顯現(xiàn)，臉上寫滿被吵醒的郁卒。

“心情不好，陪我說說話吧，”凌霄死皮賴臉地纏住他。

枕鶴打了個哈欠，躺到自己的專用躺椅上，“看在你這么可憐的份上，我就勉強聽一聽，你說吧，我爭取不睡過去?！?/br>
凌霄就像迫切要把導(dǎo)致情緒糟糕的源頭與別人分享一半，自己就不會有那么大負擔一樣，原原本本把昨晚看的電影跟枕鶴復(fù)述了一遍，在講到那個令他印象深刻的鏡頭時，不得不停下來好幾次，才斷斷續(xù)續(xù)地把這幕場景講完。

“就這樣？”枕鶴耐著性子聽完了，觸動似乎沒凌霄那么大。

“講完了，”故事是講完了，可凌霄沒有預(yù)想中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感覺如何？”枕鶴問的是他現(xiàn)在的心情。

“不怎么樣，”凌霄從實說道。

“你的情緒波動那么嚴重，應(yīng)該不只是一部電影的關(guān)系吧？”枕鶴一針見血地指出來，“你是不是在觀影的時候代入了什么？”

凌霄沮喪地坐了下去，“我的兩個死黨昨晚舉行了成人禮。”

枕鶴不動聲色，“哦？”

“看電影的時候，不知道怎么總是想起他們兩個，尤其是男女主人公決斗的時候，始終不可避免地代入他們的畫面，讓我心神不寧?！?/br>
“是么？”

“盡管我知道那些都是我的胡思亂想，同樣的事情不可能發(fā)生在他們之間，因為他們兩個是非常相愛的戀人，甚至自愿獻上心頭血……”

“哈哈哈哈，”枕鶴口中爆出一串夸張的笑聲，好像聽到世界上最好笑的事，連淚花都笑了出來。

“自愿獻上心頭血，這是誰教給你們的？”枕鶴一邊擦著眼角一邊說，徹底把凌霄給弄懵了。

“瑤醫(yī)生的契子，他說他就是這樣做的，”凌霄回答得很茫然，“這有什么好笑的？”

“好吧，”枕鶴的笑聲漸漸止住了，“因為去年的死亡率太高，今年學(xué)院改走溫和教育路線，這件事我也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校方會這么說?！?/br>
他想了想，還是覺得很好笑，又旁若無人地笑了半天，把凌霄給笑毛了。

“你到底在笑什么？”

枕鶴突然毫無征兆地笑容一斂，眼神犀利如炬，渾身上下散發(fā)出逼人的殺氣。原本窩在椅子里的凌霄被這樣的氣勢一逼，瞬間跳了起來，寒毛豎起，精神緊張，全身的細胞都被調(diào)動起來，下意識就擺出了備戰(zhàn)的姿態(tài)。

“看到了嗎？”那股殺氣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凈，枕鶴懶洋洋地躺在他的專用躺椅里，就像剛才威懾凌霄的根本不是他本人。

凌霄一點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