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坤正推眼鏡，“你……覺得什么是喜歡？”

    “啊？”

    “你喜歡我？”

    “…嗯?！?/br>
    “那你覺得什么是喜歡？”

    曲念念死摳著衣角，手指甲生疼：“我……”

    “你也不知道?！苯ふ蝗还Τ雎?。不知道為什么，看到他，曲念念突然想起了金庸武俠里的隱士，“你知道為什么我年近半百卻都還沒有成家么？”

    曲念念皺皺眉，搖頭。

    “因為我也不知道?！?/br>
    “嗯？”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歡?！?/br>
    “……？”

    “你可以繼續(xù)喜歡我，這是你的選擇。但我確實不喜歡你，這是我的自由。念念，撇開老師學(xué)生的立場，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你明白么？”

    姜坤正說到這，停下來淡淡地看著曲念念。

    話里話外的意思很絕，可他的思維太跳躍了，很感性，感性里又邏輯緊密。

    無法反駁。等他說完，你已經(jīng)被說服了。

    “我……”曲念念支支吾吾的，她躺在宿舍想了一天的說辭突然偃旗息鼓，就這么…沒了，“明白?！?/br>
    “好了?！苯ふ菩囊缓?，啪得一聲，自己站起來，淺淺吐了口氣，“既然明白，那今天談話的效果就已經(jīng)達(dá)到了。看你這樣子，一天沒吃了吧？走，我請你吃飯。”

    曲念念嚇了一跳：“請我吃飯？可，可是，外面……”

    外面流言紛紛還沒消停。

    現(xiàn)在兩個人就同時出現(xiàn)在學(xué)校食堂……

    “哦？你介意么？”

    “……”怎么回答呢？曲念念還沒想好介意不介意的時候。

    “撇開所有其他不談，你這次處理問題的態(tài)度?！苯ふ呀?jīng)走到門口，頭側(cè)回來，朝她笑笑，“我很欣賞，又勇敢又獨立?！?/br>
    女生聞言，背脊陡然挺直，渾身一僵，熱氣泛上臉頰，微微紅了起來。

    兩眼看著姜坤正的背影。

    看著看著。

    不自覺站起身就跟了上去。

    那之后好長一段時間里，曲念念忘不了那個背影。

    她想一個人得灑脫到什么程度，才有這樣的人格魅力。

    明明是被殘忍的拒絕了。

    可那晚，曲念念的心境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

    她對姜坤正的喜歡，在那一刻莫名演變成了一種自我的反醒。

    *

    誰也沒有想到，曲念念退學(xué)了。

    *

    退學(xué)申請已經(jīng)上交到院里。

    曲家父母得知消息和整個事情的經(jīng)過后，立刻動身連夜從外省趕了過來。

    白尺陪著下樓接人的時候。

    二老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就站在女生宿舍的樓下。

    曲父拎著個半舊不新的旅行包，包身癟下去，皺皺巴巴的。在冷風(fēng)里哈著白氣。

    曲母有些發(fā)福，套了件軍綠色的大衣，整個人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略顯滄桑。也看得出匆忙。

    明明模擬了一萬遍的場景，做了無數(shù)次心理建樹，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全部無效。

    曲念念最怕的就是面對他們。

    她是做了決定，退學(xué)。

    思來想去，動漫設(shè)計都并非她想做的事情。她想出去，去逛逛大千世界。去找找自己究竟對什么感興趣。在那個領(lǐng)域發(fā)揮。

    去做一些她真正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別人要求她做的事情。

    去成為一個優(yōu)秀、且有人格魅力的人。

    然后回來，不做他的學(xué)生，做能和他比肩站立的人。

    她情真意切，說服了所有人。

    可面對眼前這兩個，卻連口都開不了。

    幸幸苦苦大半輩子的指望全都在這么一個閨女身上。

    卻突然……因為喜歡上自己的老師，退學(xué)，這種事情傳到那些親戚朋友的耳朵里……

    越想，邁出步子的勇氣越小。沒走兩步曲念念就停在了宿舍大門的臺階上。

    她害怕，害怕自己說服不了他們，害怕讓他們?yōu)殡y，又為難自己。

    怕爸媽上來就是兩個大耳光。罵她不爭氣、罵她沒用、罵她……

    “媽……”

    都沒等叫完，曲母就沖了過來，一把將曲念念拉到懷里。

    “沒事了，不怕了昂，媽來了媽來了?！?/br>
    沒打沒罵。

    她說，媽來了，別怕。

    被冷空氣凍到發(fā)啞的嗓子，帶著硌人的磨砂感。

    叫曲念念泣不成聲。

    “嚇?biāo)懒?，看到網(wǎng)上那些東西，我和你爸真的急死了，就怕你想不開有什么好歹?！鼻附o她順氣，母女兩抱著哭，“不過，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出什么事，都有媽呢，昂！”

    ——

    知道么，有時候，在她的眼中，只有兩種結(jié)果。

    你好。

    你不好。

    你好的時候，可能雞毛蒜皮、耳提面命、爭鋒相對。

    你不好的時候，她沒有是非，沒有錯對，心心念念就是盼著你能好。

    白尺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后面，看到這一幕之后，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唐曉處靠了靠。

    自己咬唇，眼眶里淚打滾。

    這就是mama啊。

    第42章

    退學(xué)程序, 斷斷續(xù)續(xù)，一直辦到了十二月初。

    曲念念坐著冬天的火車, 離開了！

    還未畢業(yè), 她們卻以體會到那種離別。

    安城看到白尺從火車站出來之后，立刻下車去迎她。

    “人送走了？”

    “嗯?！毖绢^沒精打采的。

    “怎么了, 舍不得？”

    她點頭，白尺從小到大交到的朋友不多。突然的分別讓她有些茫然失措。

    “外面冷，我們先上車吧?！?/br>
    她含糊嗯了一聲，被人塞進(jìn)車?yán)铩?/br>
    今年的冬天和往年一樣。

    南方?jīng)]雪。

    除了冷，就是冷。

    “那曲念念以后怎么打算的？”安城對著掌心哈了口氣, 嗅嗅鼻子, 將剛才從星巴克買來的咖啡遞了一杯給她。

    白尺手從袖口里鉆了出來，接過咖啡, 也不喝，抱在手心里捂著。

    “她說暫時會先住在老家，一邊準(zhǔn)備雅思托福的考試，一邊攢錢?！?/br>
    “她準(zhǔn)備出國？”

    “應(yīng)該吧。念念說她想去姜老師在美國念書的學(xué)?？纯??！?/br>
    “其實想想也挺好的。人生也不是只有一條路嘛?！卑渤莻?cè)頭看副駕上的人, “那她父母同意了么？”

    “大概也是沒辦法吧。退學(xué)報告都交了……況且，他們也擔(dān)心念念繼續(xù)在這里上學(xué), 會受到傷害。倒不如換個環(huán)境……他們是真的很愛念念??！”

    她的神情很悵惘！幽幽的看著窗外蔚藍(lán)的天空。

    安城以為她還在為曲念念的離開而憂傷：“沒關(guān)系, 現(xiàn)在交通這么方便, 來回用不了多長時間，只要你想，隨時可以……”

    “阿城?！?/br>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