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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慮的背影。那伏在我肩頭的小娘子,因?yàn)閯偪捱^,像只小貓一樣輕輕喘著氣,吸鼻子,又慢慢安靜下來,大約是睡著了。 不怪梁皇在自己的子女中最寵愛這個病弱的女兒,壽昌公主很多時(shí)候是個負(fù)擔(dān),卻教人不舍得拋下,畢竟走得再遠(yuǎn)再累的商賈,也不會舍得丟棄沉甸甸的錢袋。 “你把他埋得深嗎?”壽昌公主在我耳邊低聲問,原來她沒有睡著。 “差不多,不算淺?!?/br> “他會被野獸扒出來吃掉嗎?” “不會?!蔽也淮_定,但仍毫不遲疑地說,反正在土里還是在狼肚子里也沒什么區(qū)別,都是爛掉,就不必再讓活人為他掛心。 “我睜開眼睛時(shí)雨已經(jīng)停了,是她把我叫醒的。她很興奮,問我怎么能睡這么久,說我睡著了就像個小孩子。然后告訴我她殺了三個人,像給小孩子講故事一樣向我描述他們的樣子,他們怎樣求饒,他們怎樣死。以前她也常這樣,半夜將我叫醒——”壽昌公主說到這里停下來,倒吸了口涼氣。又問我道:“那個年輕人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蔽乙娺^他,只記得他脾氣好,說話聲音不大,但從未記住過他的名字,他太微不足道,當(dāng)然,我同樣微不足道。 “我也不知道,可他救了我的命,有兩個人將我擄去,欲對我無禮。他用石頭砸了其中一個的頭,然后一拳打翻另一個。他說要帶我走,要我做他妻子。我不答應(yīng),咬了他手腕,逃走了,我記得自己在林子里跑出一段路后就暈倒了,不知怎么竟會安然無恙的躺在一個山谷里。” “那也不必為他傷心了,他雖然救你,卻也沒安什么好心?!蔽蚁肫鹆俗蛲砟桥诱f的話來。 “可他是第一個說要帶我走的人,這么多年?!眽鄄髟谖叶厜魢野汔f道。我忽然記起第一次見她時(shí),她在病中,暈暈乎乎地說,要去看塞北的天空,去尋一個人的墳。從那時(shí)起我就知道,她活在夢中。 “那你愿意隨他走嗎?”我問。 “自然不愿,我等的人并不是他?!?/br> “那你在等誰?”我問。 壽昌公主不再說話,重新將頭靠在我肩膀上,過了些時(shí)候,再沒什么聲息,或許真的睡著了。但路過一棵木樨樹時(shí),她朝我耳邊輕輕吹了口氣,我身子一僵,不由停住腳步。 “有朵小花,落到你的耳發(fā)上了?!彼穆曇粲州p又軟,在我耳邊。 還好她的人是在我背后,看不見我的臉,看不見我臉上那實(shí)在止不住的笑容。 回到山寨后,壽昌公主確實(shí)真的睡得昏昏沉沉,我看著她躺在硬木床上,裹著被子,說著胡話。林慮在床邊來回踱步,她終究沒有厭棄這個哭得不合時(shí)宜的病弱女子。 原君游日暮時(shí)歸來,看他滿眼血絲,想必是為尋找壽昌公主兩天沒有合眼。孔陽一直跟住他身后,像條太過體面的小尾巴。 在原君游掀起顏色青而且淺的簾子進(jìn)屋時(shí),林慮止了步,俯下身去,撿起一朵躺在花瓶碎品中干枯、暗紅的芍藥——還沒有人打掃過這間屋子。 “她會死嗎?”林慮盯著手中的芍藥問。 “她當(dāng)然會死,誰都會死,不過她不會現(xiàn)在死?!蔽艺f。 “她還能活多久?” “我不知道。” “我知道她能活多久,她會活到兒孫滿堂,滿臉皺紋,白發(fā)蒼蒼,大概八十歲?!绷謶]篤定道,語氣竟有些溫柔。她一向過分冰冷和美艷的臉上露出微笑來,握緊拳頭,又松開,看那朵枯萎的花破碎,從她手心逃出,化作塵埃,然后將目光轉(zhuǎn)向原君游:“喜歡做個山賊么?” 原君游搖頭。 “喜歡做個反賊么?” 原君游點(diǎn)頭,不過又認(rèn)真道:“不過不喜歡跟著一群山賊做反賊。” “那就給我滾,帶上那個病怏子和那個狗屁大夫?!绷謶]說完,最后看一眼壽昌公主,掀開簾子出去。 “帶我一起走?!绷謶]話音落下不久,孔陽仰頭看原君游,滿臉委屈和恐懼。 “當(dāng)然。”原君游一拍他的肩膀,滿眼笑意。這個臉色蒼白的男孩就放下心來,也跟著笑,笑容美麗脆弱得好似水中月色,手輕輕一攪就碎。 “林慮不會放他走?!蔽姨嵝训?。 “她會?!痹蔚?,之后立馬掀開簾子跑了出去,過不多時(shí),又跑回來,對孔陽笑道:“她同意了?!?/br> “可她怎么肯?”我皺眉到。 “少俠我珍藏多年的黃金送給她了。罷了,財(cái)去人安樂?!痹伍L嘆。 原來是這小子是將膝下黃金送了出去,這個答案反倒教我更加疑惑。為了原君游,她怎么肯;為了孔陽,原君游又怎么肯。我猛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shí)不懂得他們。 “你帶他們走,我要留下?!蔽覍υ蔚?。 “什么?留下?這里有什么值得你留下?你還真想去做反賊?反大梁朝當(dāng)然功德無量,可是靠那些人不行。” “是為了那個女人?!笨钻柨粗业难劬φf,一點(diǎn)也不像是個孩子。 “對,就是為了那個女人?!蔽乙部粗难劬φf,一點(diǎn)沒把他當(dāng)作個孩子。 “哈哈哈……你就是為了個饅頭,為口飯留下都比為了那個女人值。你以為我那個,那個死鬼老爹從前為了什么會那般信她、倚重她?”他冷笑,臉上滿是那種半大小子特有的愚蠢狂妄,令我作嘔。 “當(dāng)然是因?yàn)樗饶銖?qiáng),比你們所有人都要強(qiáng)?!蔽衣犚娮约旱穆曇粽f。 “好大夫,呵,真是個好人?!彼f。 我懶得再同他計(jì)較。 “你要為那個女人留下,那躺在這里的女人和躺在綰云樓的那一個又怎么辦?”原君游問。 “總有辦法,反正天下好大夫多得是?!?/br> “你不管她們了,我是可以再去找別的大夫,就看她們的造化。可你又怎么辦,她眼里可沒你,刀劍也無眼?!?/br> “等她醒了,你們就走,不必管我?!?/br> “好,我不管你,反正也管不了?!彼麌@口氣,掀開簾子,與孔陽一道,走到夜色中去了。 “我一定會找到他,一定會為我們找到他,一定會,一定……”他們都離開后,只有壽昌公主的囈語充斥這間冷清的屋子。 我走到她床邊,坐下。她的額頭已經(jīng)不是很燙,唇上有了血色,一點(diǎn)嫣紅,面上泛出桃花色。 她是個美人,這或許是我最后一次見她,可卻并不留戀。 當(dāng)夜,壽昌公主醒來,原君游帶著她與孔陽連夜遁去。 ☆、心如蛇蝎 秦吉安和穆厲帶著手下滿山亂竄,捉回不少逃兵,不,是逃匪。 林慮面對那三十多號灰頭土臉的家伙,心平氣和,溫言相勸:“陳州路途遙遠(yuǎn),去了也是前途未卜。各位兄弟若不愿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