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負的女子，太多?！?/br>
    “……可公子也是出于無奈啊?！?/br>
    “無奈也好，無心的也罷，都是我造成的?！彼罩酗w鳥，長吁一聲，“當初那個追隨我出城的天水碧，她的尸身可有送回故鄉(xiāng)？親人可有找到？”

    “回公子，一切照公子的吩咐已經(jīng)安排妥當?！?/br>
    “好?！?/br>
    當初，水碧看著三皇子這邊兵敗如山倒，執(zhí)意要跟著他，最終在出城的時死于箭雨中。還有木槿，私自做主為他盜取了太子這邊的兵備圖，準備送去給他的那一天，被太子屬下發(fā)現(xiàn)，一刀死于非命。待木家知曉她的死因時，太子已經(jīng)事成，登上了皇位。

    如此多紅顏甘愿為他犧牲，這么多的鮮血，是否會遭到報應？

    司空弈忽苦澀一笑，想起她方才聽到木玹的死訊時候的神情——那分明是一種無望無措的悲傷，喃喃自語道：“楚瑟，你的一顆心，果真是全部屬于我的么？”

    竹林風蕭蕭，一枚竹葉劃過她臉龐。她眼中有些茫然。目光悠遠，腦海中忽浮現(xiàn)出一幅幅畫面——那個月夜，他倒在地上，一身戎裝，沖她微笑；駿馬背上，他坐在她身后，耳邊笑語盈盈；隱居別院深處，他親手為她下廚，守在她身邊；雷雨中，她憤怒地指責他，毫不留情地轉(zhuǎn)身離去……幾天前，他在人群中高呼她的名字，猝不及防地出現(xiàn)在她眼前……

    他對她極盡溫柔，也極盡殘酷。他能為了護她放下自己的一切，也能為了護她奪走她的一切。

    可現(xiàn)在，他已不在這世上……那個莫名的男子呵。

    雙目忽然一片朦朧，身子微微發(fā)軟。她靠著一竿竹子，陷入了癡癡的回憶。

    之前那天，她選擇了留在這里，不會回家了?，F(xiàn)在，她塵封的記憶已經(jīng)全部打開了……往昔的一幕幕，失去的那些人，一一清晰起來——關于司空弈的，關于木玹的，關于jiejie們的……

    “楚瑟。”熟悉的腳步從身后而至，她轉(zhuǎn)身，看見司空弈的臉上恢復了往日神采，一雙鳳眸中如開滿了四月桃花，又如琉璃盞里泛著清光，定格在那里，凝視她的方向?；腥婚g，好像又回到了初見那天，看到了那個張揚不羈、美艷絕傲、深深引她誤會的少年。

    “你都想起來了？”

    “是?！彼粗难劬?，眼中有許多說不清的情緒，淺淺泛著晶瑩。

    “人生若只如初見，多好?！焙鋈粺o奈地淺淺一笑，后退一步。

    “你說什么？”心中升騰起一陣不祥的預感，眼中若桃瓣碎了一地，急急上前道：“瑟瑟，這次我絕不會騙你。在同心寺那晚我答應了你的，我會帶你走，我們再不問世事，我不會反悔的，你要信我?！?/br>
    “可如果我反悔了呢？”她忽然說道，堅定的眸色中帶著難言的哀傷，“那夜說愿意和你走，是因為我并沒想起全部的事情。可現(xiàn)在，我的記憶已經(jīng)全部恢復了，我改變主意了。不管你曾經(jīng)那些話是因為什么，在之前的某個瞬間，其實我的心已死?！?/br>
    林風蕭瑟，司空弈只覺心中猛地一痛，有什么東西正在抽絲一般離去，“你……”

    “現(xiàn)在我才忽然想明白了?！彼曋溃骸耙恢币詠砦移疵嬖V自己我愛的人是你，因為我先遇到了你，不管你如何騙我，我都告訴自己說不要改變對你的心思。可我現(xiàn)在才知，這樣根本是沒用的，因為我的心根本不由我自己控制。

    也不知從何時起……也許是你下令士兵搜我身的那天，又或許是在客棧的那個雨夜，心大概就已經(jīng)死了，然后我才會去了同心寺，喝下失去記憶的藥水，以此逃避。這兩年，我一直過得恍恍惚惚?！?/br>
    “我是騙過你，可是木玹也一樣啊。你是要告訴我說，從某個時候開始你愛的人已經(jīng)不是我了？”

    “不錯，我也是到現(xiàn)在才清醒……如果我還失憶著，我或許就會這樣和你隱居后半輩子。但現(xiàn)在我什么都想起來了……你叫我怎么面對你？

    我想離開你。不過司空弈，我也不會讓你為難。雙生彼岸花的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好好活著，不牽連到你?！?/br>
    “楚瑟……”唇上失了血色，他閉眼一晌，忽然睜眼大笑，“報應，都是報應……！”

    “司空弈，我現(xiàn)在對你的情已不復當初……我想，還是早早告訴你的好。你若不想忘記我，就記著我們以前愉快的時光吧，其他令人難受的就不要想了。你也不用為我擔心，在同心寺這兩年我學了點武功，身手還是有的，不會像原來那樣好欺負?！?/br>
    時光寂靜，耳邊聽到一兩聲清脆的鳥啼。

    “對了，那日在茶館外面的人是你吧？這是你掉的東西。”走過去，將那枚玉佩放在他掌心。

    “原諒我最終不能選擇和你相守。要和你在一起，除非我一直想不起來過去的事情?！?/br>
    看著她，握緊了那枚玉佩，忽釋然一笑，“好……你走吧。楚瑟，你不必介懷，你并不欠我什么。相反，是我欠你。”

    “不，我們兩不相欠?！鄙n涼一笑，轉(zhuǎn)身離去，“司空弈，保重?！?/br>
    纖瘦窈窕的背影，在他的視線內(nèi)慢慢淡去。空氣里，似乎還殘留著她衣上的花香。他是了解她的，一旦她做出了某個決定，就不會輕易更改。

    可沒了她的世界，于自己來說又有何意義？

    一生張揚、算計，遇見她，到最后走完這一程路，所求者不得，無求者盡亡。繁華落盡，只余殘骨。

    “公子？公子！”侍從焦急跑過來，只見他身子癱軟地跌坐在地上，看向遠方，吃驚問道：“姑娘……走了？”

    “屬下這就去追！”

    “回來！”

    “公子！？”

    自嘲一笑。一片竹葉劃入指間，一瞬，就折成幾瓣碎片。孤獨地來，還得孤獨地離去，一生孤獨，無人相伴，倒真應了茶館里說書先生的那句“不知所蹤”。

    江湖，人遠。

    晚間，一艘畫舫泊在水面。

    “姑娘，畫舫上在辦茶會，上去瞧瞧嗎？十文錢?！?/br>
    楚瑟抬眼看了看，心情不錯，手一揚，“給?！?/br>
    “姑娘里邊請！”

    里頭裝飾極為華麗，窗格雕鏤精致，面壁上陳設著字畫屏條。艙前有弧形的頂，兩邊用疏疏的欄桿支起，下邊放了兩張舒適的藤椅。遠近華麗朦朧的燈彩閃閃爍爍，晃入河面漾漾的水波里，也映在她的面龐上，明明滅滅。

    “姑娘，這邊請?！币蝗藥е狭水嬼橙龑?，遠遠就問道一陣清幽檀香。侍衛(wèi)為我掀開雅間的簾子，往里面道：“公子，人來了?！?/br>
    咦？

    這話什么意思？不是說有茶會嘛？難不成是有個人誆自己的在此處等她？

    微微吃驚，跌跌撞撞進了雅間，抬眼卻見一襲白衣臨風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