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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下來已經(jīng)近三十年了?!?/br> “三十年了,”趙辰央感慨道,“你我之間的分歧還是那么多?!?/br> 韓平川心下一凜,笑得有些不自然了:“陛下這是何意?” “我想了很久,覺得我們都該退了?!壁w辰央道。 韓平川正色道:“事到如今,陛下連我也不放心了么?” “老韓啊,”趙辰央咳了兩聲,依舊是閑話家常的語氣,道:“你多年謹慎,留給朝野一個絕不結黨、不做權臣的印象,奈何太子一定,你就開始按耐不住,插手官員任用,怎地年紀越長,反而越沉不住氣了呢?” “皇上,”韓平川站直了身,他每次想和趙辰央真正交心的時候,便會不自覺地放下謙卑之態(tài),坦然道:“臣一心只求趙家江山永固,萬萬不敢同太子殿下作對,臣只是希望自己的話能得殿下認真思量?!?/br> 趙辰央閉目不語,片刻之后睜眼,對著殿中的老太監(jiān)費力擺了擺手,不一會兒,老太監(jiān)端著一個漆盤進來。韓平川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因為他看清了那盤中之物,乃是專盛御賜毒酒的兩心壺。 韓平川面色凄然,猛地跪倒在地:“陛下,何至于此??!” 趙辰央顫巍巍下掀被下床,眼中也有些濕潤:“我陪你喝這一杯如何?” 老太監(jiān)看了看趙辰央,最終顫抖著斟好了兩杯酒,一左一右分置兩端,趙辰央就近端起自己那杯,默然看著韓平川。 韓平川踉蹌著晃了兩晃,突然大笑起來。半晌,韓平川穩(wěn)住心神,傲然道:“我二十五歲入淮安王府,陪陛下苦心籌謀,之后參與起兵,入軍出戰(zhàn),孤身入肅王軍調停,不求裂土封侯,不求留名后世,只想有生之年能親手締造一個太平盛世,我以為陛下是真懂我之人?!?/br> 趙辰央看著他決絕的眼神,一時感觸,幾度站立不穩(wěn),全靠身邊的老太監(jiān)扶著。韓平川看他頹然之色,心中一片冰寒:“也罷,當初若無陛下賞識,我韓平川也就沒有施展抱負的這些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表n平川肅然一揖,“臣,問心無愧,陛下保重。”說著拿起近前的那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趙辰央愣了片刻,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一聲長嘆,緩緩飲下。身旁的老太監(jiān)哭著跪倒在地,哀聲道:“陛下!” 韓平川見老太監(jiān)反應,神情有些愕然,不解地去看趙辰央,只見趙辰央笑著道:“老韓,其實這兩心壺中只有一種酒,只要你飲下,我便陪你!咱們兩個老兄弟,搭個伴兒?!?/br> 趙辰央原本就病重,毒性發(fā)作比韓平川快,幾句話說完就腹痛難忍,坐倒在地,大聲喘了幾口氣,對著呆立一旁的韓平川緩緩道:“我因病重而心急,除去李擎蒼之事準備不充分,大趙現(xiàn)在到了危難時刻,須得君臣上下一心,不能有半分猶疑,不能有半分慈悲。老韓,我是真懂你之人,懂你,才不能留你?!?/br> 韓平川倍覺荒誕,不由失笑,笑著笑著也坐到了地上。老太監(jiān)見二人之狀,一臉驚惶地連滾帶爬出了殿。 過了一會兒,趙靈昭匆匆跨進殿中,看到坐在地上的二人,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原本剛剛離開江家的酒席回東宮,聽聞老太監(jiān)的稟報,一杯茶水盡灑在了衣服上,卻也顧不得禮數(shù),一路奔向養(yǎng)心殿。趙靈昭不由鼻子一酸,跪倒在趙辰央身旁,哽咽道:“父皇,兒臣……不是這個意思,兒臣真的不是這個意思?!?/br> 趙靈昭心里清楚,要清除韓平川的勢力,父皇定然心存內疚,卻萬萬沒想到他選擇了這么個同歸于盡的法子。 趙辰央抬了抬手,趙靈昭忙撲上前握住,只聽他有氣無力地道:“靈昭,我乃逆王出身,史書上本就沒什么清白可言了,我拼著再留幾個污點,除去一切能牽制你的人,從今以后你看似一片坦途,實則更加艱難,因為,你已真正成為孤家寡人,須得有高于常人百倍的堅強才能保持自身的清醒,你……好自為之!” “父皇……”趙靈昭還想說什么,但是握著他手的人已經(jīng)永遠閉上了眼。韓平川無力地笑了笑:“殿下,這結果可還滿意?” 趙靈昭看著他,眼中有些茫然之色,韓平川皺了皺眉,體會到了大限將至的感受:“殿下,會放過我的家人吧?” 趙靈昭想了想,鄭重點了下頭,得到答案,韓平川笑著閉上了眼。 趙靈昭坐在地上愣了一會兒,父皇臨終之言還在耳邊回蕩,孤家寡人,百倍的堅強,保持清醒……趙靈昭面無表情地起身,一步步地走出殿外,被夜風一吹,神智頓時回來了。 等候在外的楊蘇忙走過來,低聲道:“殿下,出了什么事?” “封鎖養(yǎng)心殿,所有人一律不得出入,讓肖銳去給江太尉秘密傳個話,留下韓平川門人,我隨后就到?!?/br> 楊蘇已察覺出有大事發(fā)生,卻沒敢多問,轉身就要去安排,趙靈昭又叫住了他,道:“還有,派人密切留意韓杉。” 。。。 第56章 夜未央京城無眠(上) 江府大堂,秦淵心中好生奇怪,他剛入翰林院,結交的官員有限,此時卻來了個話都沒說過幾句的太尉府僚屬灌他的酒,他微醺地轉了轉頭,掃了一眼還留在堂中的諸人,霎時間酒就醒了個七八分。 秦淵出身小戶人家,初入官場,對于很多人情世故難免參不到位,容易給人愚鈍之感。但韓平川又怎會無故提攜一個后生?秦淵實乃聰慧穎悟之人,一邊在翰林院整理些經(jīng)史子集,一邊就在韓平川的點撥下,將這大趙官場還不明顯的各個派系摸了個透。 此時還在場的人,大多都是韓平川的門人。這些人平日很少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相互間只是些君子之交,同太尉府的人更是相交甚少,怎么今日這么晚了,其他賓客都陸續(xù)起身離去,獨獨他們這些人卻還沒走?秦淵心中怪異,這是巧合么?不管怎樣,秦淵實在不喜這種場合,最后借著尿遁逃走。 秦淵剛走出吉安巷沒多遠,就冒出來兩個東宮將士攔在前方:“秦翰林,太子殿下有事召見,還請隨在下走一趟?!?/br> 秦淵心中怪異之感更甚,略一思忖,抱拳道:“軍爺,在下酒飲得多了些,想回家喝碗醒酒湯,否則也沒法好好回答殿下問話不是?!?/br> 攔路將士有些不耐:“就你們書生事多,你敢讓殿下等你?快點跟我們走?!?/br> 秦淵絲毫不動氣,面上只是一團和氣,道:“軍爺,在下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您還怕我跟您?;用矗磕丛谙卢F(xiàn)在這副模樣,酒氣熏天,衣冠不整,有辱斯文,實在不敢如此無禮地去見太子殿下。” 將士有些猶疑,片刻之后道:“也罷,我們陪你回家,再去見太子殿下?!?/br> 秦淵一路謙恭地引著二人來到一處民宅模樣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