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里，哭是沒有用的?！闭f罷了又覺十分喪氣，忙打了打精神道：“我把碗拿去洗了，再給你跟將軍求個情，讓他應(yīng)個允，叫我?guī)慊厝ァ！?/br>
    姜黎信她，松開她的手，眼神穩(wěn)下來，應(yīng)了聲：“嗯?！?/br>
    阿香說得輕松，然心里略沉重。她原是連沈翼面都見不上的人，伺候的都是些下頭士兵。年歲大上來，那事上便越發(fā)遭人嫌棄，也就越來越?jīng)]了價值。這會兒是因著姜黎與她親近，才得進(jìn)了這主帳來，能聽沈翼說上幾句話。

    她拿了那碗在手里，心思不安地出去，卻是剛打開帳門，便看見沈翼站在帳外。她慌了手腳地要上去行禮，沈翼卻在她前頭低著聲道了句：“免了?！?/br>
    這便不行了吧，心想正是恰好的機(jī)會，上去把才剛那話婉轉(zhuǎn)地與他說一說。哪知還未開口，沈翼又先說了句：“帶她回去吧?！?/br>
    阿香半句話未得說，便看著沈翼在自己面前轉(zhuǎn)了身去，身上披風(fēng)在身后膨起微微的弧度。照這么瞧著，這沈?qū)④姂?yīng)是聽到才剛帳里她和姜黎的對話了，結(jié)果卻無惱怒，只是這般表現(xiàn)？她是越發(fā)瞧不明白了，這兩人間的關(guān)系，哪里是常人看得懂的。

    阿香一面搖頭，一面拿了那碗去伙房洗了擱好，而后又回到主帳里去，眉眼帶笑地跟姜黎說：“將軍準(zhǔn)了，叫我?guī)慊卦蹅儙だ?。?/br>
    姜黎眸子更平穩(wěn)了些，“那咱們現(xiàn)在就走吧，小心些，礙不到傷口的事兒?！?/br>
    阿香扶住她的肩膀，叮囑她，“小心，仔細(xì)傷口。”

    扶了她下床，便拿了薄些的褥子披在她身上，也好擋些寒氣。傷口在胸部，小心著不碰到，腿上倒是沒什么事，便慢慢走了回去。外頭寒氣重，現(xiàn)下便都算不得事兒了。

    路上阿香嘴也閑不住，小著聲兒跟姜黎把剛才那事也說了，只說：“不是我給你求來的，是將軍在帳外聽到咱們說的話了。見著我，二話不說，便讓我?guī)慊貋?，稀奇不稀奇？?/br>
    姜黎不接這話，腳下步子走得慢。目光所及之處，是略顯蒼茫的郊野之景，一叢叢帳蓬立在這荒野里，孤孤單單的。

    她忽自言自語道：“各懷怨恨，兩不相欠?！?/br>
    阿香不懂這話里的意思，看著她問：“什么意思？”

    姜黎搖搖頭，再無話。

    阿香看不明白，搖搖頭也不問了。那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營中也有了真實那版的說法。大約是從趙安明嘴里說出去的，便也無人再問這個。姜黎在那樣的情況下自殺是可以理解的，而沈翼為什么要那么做，無人想得明白。

    阿香扶著姜黎慢走在帳蓬間，到達(dá)自己帳蓬的時候，才心生出踏實之意。也就這會兒，阿香覺得姜黎要回來是對的。那邊兒的牛皮大帳蓬，不是她們該呆的地方，再暖和舒服，也呆不住。

    阿香松口氣，打起帳門正進(jìn)去，撂下身后帳門抬起頭的時候，忽愣住了。同樣愣住的，還有姜黎。這帳蓬里好端端多了暖爐，姜黎的鋪子上還多了兩條蓬松厚重的被子。阿香看了眼姜黎，脫口而出的話，“沈?qū)④娊腥怂蛠淼?？?/br>
    姜黎面無表情地站著，旁邊的阿香卻不等她搭話，直接過去把被子理開鋪好，又過來扶姜黎過去，“走，趕緊躺下。她們都河邊洗衣服去了，我要不是服侍你，也得過去?！?/br>
    姜黎沒有細(xì)纏執(zhí)拗的力氣，不知道那沈翼做這樣的事又是為何。一想到他，心里作嘔，要生出氣惱來，只得不想罷了。她在阿香的照顧下去床上躺著，而后便耷拉著眼皮看頭頂?shù)膸づ?。帳里的暖爐慢慢生出暖氣，身上的寒氣便慢慢打腳心散掉了。

    阿香想躲個懶，坐在她床沿兒上，問她：“要我陪著你么？”

    姜黎大約明白她的心思，點點頭，“嗯。”

    阿香高興了，又問：“我給你暖被窩，嫌棄不嫌棄？”

    姜黎看著她搖頭：“不嫌棄?！蹦ルy至此，生死一線，很多東西都跟以前看得不一樣了。

    阿香便脫了鞋襪外衫，去姜黎對頭進(jìn)了被窩，把她的腳摟進(jìn)懷里暖著。暖了片刻，她看著姜黎問：“累么？累了就不跟你說話，不累就再說會。”

    姜黎確實渾身沒什么力氣，但她卻不想閑著，閑下來想起許多生惱的事情。她動作很輕地?fù)u搖頭，“說會話吧?！?/br>
    阿香便問她：“以前在家你娘也這么給你暖腳？”

    姜黎搖頭，“我娘不給我暖腳，家里的丫鬟乳母，倒是經(jīng)常暖的?！?/br>
    “你果然是大家族出來的。”阿香看著她，不再往深了問，怕她說起來難過，傷心傷肺對傷口沒有好處。她忽想起了什么一樣，問她：“來了也有數(shù)日了，你叫什么？從來你也沒說過。”

    姜黎想了一下，“阿離?！?/br>
    “什么離？”阿香又問。

    姜黎又想了一下，“以前是黎明的黎，現(xiàn)在是生離死別的離。”

    話說起來喪氣，阿香也就不追著問。她看姜黎越發(fā)疲累，便不再問她問題，而是自己給她講自己以前的事情。講得口沫橫飛的，偶或也能將姜黎說笑了。

    阿香說：“你笑起來可真好看?！?/br>
    姜黎一直聽到睡著，心里想著，阿香這樣的人，世間才有幾個。誰不感嘆命運不公，罵天咒地。她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卻活得純粹開朗，實屬不易。她像是這難熬歲月里的一道光，溫和，并充滿生命力。

       

    帳里突然出現(xiàn)的暖爐，和姜黎身上的被褥，都讓回來見了的女人們感到驚喜驚奇。這是她們?nèi)肓塑姞I至今從未見過的事，哪怕是之前有人得了李副將軍萬般寵愛，也沒得過這般待遇?？赡堑眠@般待遇的人，卻還因為刀傷在床上躺著。

    人便感嘆，“這都什么事兒??！”說不明白。

    姜黎壓根兒不去想，她如今對沈翼，只有深不見底的恨意。這恨意卻不外露，不與旁人說道。外頭給的照顧，都是阿香替她接著。伙食叫之前好了不少，傷藥、要吃的藥，一頓也未曾斷過。伺候的人仍是阿香，拿她做半個主子待。

    傷養(yǎng)了四五十日，方才見出痊愈來。在這四五十日里，也如她愿的再沒見過沈翼。軍中的日子大致如常，沒有其他波瀾。只是姜黎的身世，以及和沈翼之間略顯復(fù)雜凌亂的關(guān)系，旁人一直都有猜測，卻不知其中半點真正的糾結(jié)。

    姜黎身上的傷養(yǎng)好后，并帶著手上的凍瘡也好了七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