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呼吸變得略微粗重，蒼白的臉上浮出些許異樣的血色，根本看不出來這個笑得張狂至極的男人在被怎樣對待。

“不用想了，與其找技術(shù)不怎么樣的你，老子……還不如找恩奇都?！?/br>
“唔，恩奇都?！?/br>
從金發(fā)的王此時的表情來看，他是被這句話給激起了怒火。

但怒意消退得很快，吉爾伽美什將男人混著血和汗水的凌亂銀發(fā)撩起了一捧握在掌心，垂下眼，漫不經(jīng)心地把自己的嘴唇印在發(fā)絲上，慢慢地研磨。

“不用這么憤怒，我提起恩奇都沒有別的意思。恩奇都……哼，不比我好得到哪里去，你還是對那家伙有誤解啊?！?/br>
“不過，在這時候還有力氣激怒我?！?/br>
“難道，本王還沒能讓你滿足？”

王故意這么說。

“是啊，你敢不敢再離我近一點？”

埃迪冷笑，故意這么回。

……

賭約的內(nèi)容是，埃迪輸，吉爾伽美什想做什么，他都任他做。

換個意思，只要能讓他失去反抗的能力，當(dāng)然就能肆意妄為了。

這個世上能讓人類范疇最強(qiáng)的男人失去抵抗之力的強(qiáng)者，按理來說不存在。但人類最強(qiáng)怎么都沒想到，比他強(qiáng)的除了神，竟然還有突然冒出來的“英靈”。

沒辦法，就算明知道擺在眼前的是一個深坑，他也要眼睛不眨地往里跳。

得到的下場很慘痛，印象深刻得，足以讓他永遠(yuǎn)都記得這份恥辱。

稍稍可以解點氣的是——他很狼狽，吉爾伽美什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

原本荒蕪一片的沙漠經(jīng)過憑空而落的冰水的灌溉，過了這么多天，已經(jīng)能夠看到從濕潤土壤中冒出的植物的嫩芽。

鮮綠的顏色點綴在黃土之中，果真一掃過去維持了不知多少年的荒涼，為這個地方增添了久違的勃勃生機(jī)。

埃迪不緊不慢地從原沙漠的中心走到這里，原本只是路過，卻沒想到，他在昔日留存在這里的村莊的遺址邊緣，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徒弟。

奧茲曼迪亞斯這個蠢小子，不知道在塌了一半的墻角邊坐了多久，全身上下沾滿了泥土和砂石，宛如一塊灰撲撲的石頭，幾乎要與背后的墻融為一體。

如果不是這塊“石頭”的腳邊還趴著一只萎靡不振的獅身人面獸，心思不在這里的埃迪可能直接就把他無視過去了。

“你想在這兒當(dāng)多久的雕塑，走不走?！?/br>
埃迪說。

還在猶豫是一拳頭砸在蠢小子的頭上讓他清醒，還是就讓他繼續(xù)坐在這里發(fā)呆，沒料到，兩種選擇都不用做，蠢小子的反應(yīng)出奇地快，話音未落就已經(jīng)回神了。

“……埃迪！?。　?/br>
前一秒還靠坐在墻角邊對著自己的手掌出神，下一秒，奧茲曼迪亞斯就沖到了埃迪的身前。

比埃迪之前一眼掃見他這副尊容時的反應(yīng)激烈得多，奧茲曼迪亞斯的目光一落在老師的身上，起初只是冷峻的面上頓時浮現(xiàn)出驚怒。

“竟——”

“混小子，你剛剛叫我什么？”

實在是慘不忍睹啊，王子殿下這一次只說了一個字，就被老師毫不給面子地錘了一拳，差點被打趴下。

“…………老師?！?/br>
“嗯，這就對了。”

埃迪這才滿意地點頭，像是沒有注意到徒弟不愿意掩飾的急切。

奧茲曼迪亞斯根本不想在這些小細(xì)節(jié)上耽誤時間。

他已經(jīng)耽誤了太久了。

那一天，他只遠(yuǎn)遠(yuǎn)地望了那兩人一眼，下一瞬間，身體就倒飛了出去，狠狠地栽進(jìn)差不多有數(shù)百米之外的泥沙里。

那一下自然摔得很是凄慘，但自己身上的疼痛并不重要。奧茲曼迪亞斯?jié)M心都在前方。

不信邪地再想趕來，就連腳步都無法邁開，巨大的殺意將他籠罩。

向前一步——一定會被殺死。

這是奧茲曼迪亞斯十八年來，與“死”離得最近的時刻。

屬于人類的弱小身軀在顫抖，這是本能。但奧茲曼迪亞斯的心中仍然不愿認(rèn)輸，即使會被殺死，他也要過去，因為他的老師還在那里！

然而，就在他掙扎著要回去送死的時候，之前拋下的那只斯芬克斯不知怎么跑到了這里來，拼了命地把他往后拖，一直拖到了村莊的遺址來。

最開始是惱怒，他甚至想要殺掉這只兩次違逆自己的神獸，但忽然之間，他終于察覺到自己已被冷汗浸滿了全身，猛地栽倒在地后，就再也動不了了。

一坐下去，就坐到了現(xiàn)在。

為自己的軟弱羞憤也好，為自己的弱小不甘也好……

總而言之，再見到埃迪之時，奧茲曼迪亞斯不想掩飾，他將自己最真實的心情，以最直接的方式表露了出來。

“老師！你還好……這么看上去就好像完全沒出事，但是全身都是血……唔，等等，只有血？！”

埃迪：“什么叫做‘只有血’，你還想看到什么？”

奧茲曼迪亞斯一怔。

埃迪：“氣也要被你小子氣死了。放心吧，這些血大部分也不是我的。”

奧茲曼迪亞斯：“呃？！”

“……”

埃迪從傻徒弟臉上看到了幾乎實質(zhì)化的驚愕，視線微斂，眼中閃過一絲陰翳，淡漠的表情倒是沒什么變化。

他相當(dāng)冷淡地解釋了一句：“你老師在過去的熟人手里吃了點虧。雖然沒有把所有的仇都報回去，但至少，大部分有了。”

“熟人……”

“哦，現(xiàn)在是仇人了?！?/br>
“……”

奧茲曼迪亞斯竟一時失言。

他沒有從老師臉上看到除了冷漠以外的神色。

或許是因為，除卻睜開后依然泛出冰冷的金色雙瞳外，他的臉上就只有血的顏色。

男人原來的衣服已經(jīng)不見了，上身赤/裸，只將頗有些殘破的披風(fēng)隨手系在了腰間。

說實話，他這副打扮著實太豪放了些，放在他身上，也著實太狼狽了。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在于，不僅是面容，包括頭發(fā)在內(nèi)，男人露出的上半身都浸滿了血色，明明已經(jīng)過去了幾日，如今還那么鮮明，簡直像是才從血池子里出來似的。

奧茲曼迪亞斯一開始那么震怒的原因就在于此。不過，讓他強(qiáng)行冷靜下來再仔細(xì)觀察，就一下子發(fā)現(xiàn)了。

這確實不全是男人自己的血。

還有很大一部分，似乎是……在很近的距離之下，另一個人的心臟或是什么地方猝然間破碎。

那一剎那，鮮血噴灑而出，才將他的上半身染了個徹底。

“老師，你不要為那種可惡的家伙……”

“……什么？你覺得我在生氣？不，與其說是生氣，我現(xiàn)在……”

不想說出來，但確實是，心情微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