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那箱假的貨物，往小女孩家走去。若小澍一行人偷偷摸摸地躲在花叢后邊，細細聽著門口的動靜。

    “你好，有您的包裹——”

    林染拖長了聲音喊道。很快，女人打開了門，她依舊是那副似乎沒睡覺的凄慘樣子，見到此景，方羽皺起了眉。

    “包裹？”

    “……咦，你們幾個趴在這兒做什么？”

    突然，一個完全意料之外的聲音叫住了藏在外面的四人。是個陌生的路人。若小澍一驚，對面前的男子使勁眨眼，求他保持安靜，但她阻止得太遲了，被這么一陣sao亂繃起神經(jīng)的女人已經(jīng)抬起了頭。

    “喂，你不是郵遞員吧？來我家有什么企圖嗎？！”女人劈頭蓋臉地罵了林染一通，“你和外面那個多管閑事的望火人有什么關系？我日你們八輩祖宗！要是敢再來，我就真的報警了，老娘說到做到！”

    “啊……”

    女人馬上閃身進了門，朝他們狠狠地摔了一下門扇。完美計劃胎死腹中，若小澍只好垂頭喪氣地站直了身子，一臉絕望。

    “失敗了……”

    “方羽？”沒想到，攪黃了他們的小陰謀的男人竟然和望火人是熟人，“是你吧？方羽？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望火塔那邊呢？還有人看著嗎？消極怠工可不行啊。”

    呀，被教訓了。

    不過他說得沒錯，放著望火人的工作過來偷懶是他的過失。比起這個，能在這里見到這個老同學更讓方羽感到震驚。

    “……抱歉，我有點關心這家人的情況，就忍不住過來瞧瞧?！狈接鹫f，“你才是，來這里有什么事嗎？不是說去國外了嗎？”

    看來人的打扮，像是在高級官僚機構工作的公務員。

    “啊，對了對了?！蹦凶有χ鴱目诖锾统鲆粡埫?，遞給他，“我現(xiàn)在被調(diào)到未成年人保護組織了?！?/br>
    名片上印著他的名字和頭銜，風格純粹簡潔，很不像官僚主義的做派。

    方羽的重點卻在另外的地方：“未成年人保護組織？國際上的那個？真的覺得？”

    “沒錯，我今天是過來評價小瑞娜的生活條件的，雖然她母親一直不予配合……哦，關于這家人的情況我略有了解，要不要說給你聽聽？因為你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br>
    公務員模樣的男人竟然帶來了重要情報。

    這簡直是意外之喜。

    方羽連連點頭，道：“那可甚好！”

    他們回到望火塔上，開始了又一次座談會。不過這次，說話的是新加入的公務員模樣的男人。這個國家的年輕人想加入國際組織并不簡單，需要經(jīng)過一系列麻煩的審批，因為他們看上去就像精通多門語言的社會精英。

    在火爐旁，他卸下了偽裝，變回之前那個勤勤懇懇的老同學的樣子。

    “……未成年人保護協(xié)會的工作很辛苦吧？”方羽給他找來一盤本地產(chǎn)的堅果，那是他唯一能用來款待人的零食了，“你瘦了不少?！?/br>
    公務員笑了笑。

    “也不完全是。最頭痛的是偏見，方羽，你能想象嗎，我們?nèi)缃窨墒潜蝗送磁鸀槲闯赡辍锓浮Ｗo協(xié)會了??！輿論可千萬不能小瞧，那些自以為是的媒體人永遠不懂得什么叫三思而后行！他們根本沒搞明白理念的核心，就曲解未成年人保護法的意義，并大肆宣揚，把沒有能力獨立思考的人引入歧途，這只能叫因噎廢食！”

    他心煩意亂地抱怨了一通，又覺得自己說過了頭，撓了撓額前的頭發(fā)，往后坐了一下。

    “好像有點扯遠了……總之，那個孩子的母親是十年前來到北垣鎮(zhèn)的。那時小瑞娜才不到一歲，而她卻身無分文，人們都說她是和年紀大的男人搞了婚外情才會意外懷孕、最后流落至此。我想那一年，那女人最多也就十六歲吧?！?/br>
    第五十七章 “我是誰”

    “什么？才十六歲？！可是……”

    以一個母親的年齡來說，這個數(shù)字太小了。方羽感到有點難以置信。

    坐在他對面的男人揮了揮手：“冷靜，我明白你的意思。嗯，強jian十六歲的少女這件事本身就已經(jīng)可以判刑了，的確如此。可是問題在于我們根本找不到傷害了她的男人，這事沒法追溯，誰也幫不到她?！?/br>
    “……”

    “好在那時候她很堅強，為了自己的女兒，可以承受一切生活的壓力和苦難，而這種堅強也打動了北垣鎮(zhèn)的居民。善良的居民們接納了她，讓她住在鎮(zhèn)子里，還給她四處尋找育兒妙方，甚至于，還有一個勤勞的年輕漁夫喜歡上了她，答應此生要和她一起渡過難關?！?/br>
    “漁夫啊……”

    如果話題到此為止，那倒是能成為一個溫馨美滿的故事。悲劇的女主角依靠自己的不懈努力獲得了平淡卻充實的日常，與心愛的人一起，微笑著望向天邊的夕陽，說出一句“我現(xiàn)在很快樂”——

    可惜的是，世道不公。

    “是啊，那個男人后來成為了她的丈夫。一家三口在這里幸?？鞓返厣钪??！惫珓諉T繼續(xù)說，“原本……應該是如此的?！?/br>
    在瑞娜五歲的那年，漁夫的名字赫然出現(xiàn)在了征兵公告上。

    北垣鎮(zhèn)是邊境小鎮(zhèn)，北邊的國度由保守派掌權，近幾十年來都沒發(fā)生什么戰(zhàn)亂。可是，瀛國南部的國家與瀛國發(fā)生了一些魔法礦石資源問題上的摩擦，作為威懾，瀛國的軍事機關下令召集各地民兵參與作戰(zhàn)。

    漁夫離開了家。

    然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抑或只是留在氣候溫和的南部城市、過上了逍遙自在的生活，他不曾寄信回來，她也打聽不到他的消息。那段時間，局勢動蕩，人人自危，并沒有人樂于管她家的閑事。從此之后，女人便一蹶不振。

    僅靠她一個人幫忙打漁的收入很難養(yǎng)活自己的女兒，所以她出門去賣yin，以換取基本的生活費。再后來，有人介紹她嘗試了相親，但在那種情況下，又有什么樣的男人愿意和她混在一起呢？多半都帶著不堪入目的惡習，抽煙喝酒嫖娼賭博面面俱到，就差jianyin擄掠和殺人放火了。

    她的墮落使瑞娜無法幸免于難。

    小瑞娜不得不從學校輟學，呆在家里做家務，即使是這樣，也還是常常挨打挨罵，甚至還會被母親的男友垂涎年幼的身體。外界的人們無法得知她是否已經(jīng)遭受性暴力的傷害，他們能發(fā)現(xiàn)的是，瑞娜的身上全是青紫色的傷痕——還有好幾處被煙頭燙過的痕跡。

    久而久之，瑞娜的性格也變得極為古怪。她從不輕易與他人交談，偶爾說幾句話，也冷漠得不像個小孩。如果仔細看她望向美好事物的眼神，比如花，陽光，笑著為嬰兒哺乳的女人，人們就會發(fā)現(xiàn)她看待外界的冷淡態(tài)度蒼白得近乎于仇恨。那不是普通的不感興趣，而是對一切自己得不到的東西都充滿抵觸情緒，她覺得那些東西是“骯臟”的。她厭惡自己的家，卻又無處可去。

    在強烈的矛盾的沖擊下，她選擇了封閉內(nèi)心來保護自己。

    這是人的本能。

    但她也不是完全不肯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