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入了定，僵硬的嘴角掛著一抹釋然的微笑。方槿從未見過這樣的他，勇敢的，灑脫的，毅然決然的，仿佛這把要了他的命的短劍是一劑治愈毒瘤的良藥，苦口，卻救贖。

“要如何？”

“埋了吧?！?/br>
“嗯?！?/br>
方槿怔了許久，喃喃問道：“你說…他快樂么？”

“比活著快樂?！?/br>
“那就好?！?/br>
“他們算是福氣，很多人，生不能同眠，死亦不能相伴?！?/br>
“那孩子…不容易吧？”

“何止是不容易。”冉小安眺望著喧嚷的山村，淡淡地笑了笑，“這里本是亂葬崗，奴隸，娼妓，死囚在這里自生自滅，沒有人記得他們。每個人都是笑著的，可每個人的內(nèi)心，何嘗不都是悲涼？快樂？他們不知道快樂的滋味，只能照葫蘆畫瓢，依托在稻草人的臉上。凌棄…”冉小安遲疑了片刻，還是說了下去，“他被人販賣到蠻夷邊境，活得連畜生都不如，三個銅板便能睡他一次，到后來，三個銅板也不用了…”

“別說了！”方槿呵道，他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別告訴他哥哥?！?/br>
“我沒那么多事?！比叫“惭銎痤^，“他都向前看了，我們更沒有必要拘泥?！?/br>
“嗯?！狈介韧滔乱豢谒釢?，還是問道:“小安，我能問嗎？你為什么幫他們？”

“失去哥哥的痛，我懂?！?/br>
我實在沒有辦法了，若是天可憐見，我救了他們，是不是能將哥哥還給我？

“小樂和段溪還在等我們?！彼艘粫海鹆枋暗氖?，還是那般波瀾不驚的語氣，“回去吧。”

“好?！?/br>
一路無言，兩人一前一后地走著，冉小安沒有告訴方槿，他想起來一件事。

創(chuàng)造這個幻境的時候，他曾經(jīng)問過這些鬼魂，你們既然這么怕光，那我就遮住光好了。

誰知鬼魂通通跪下哀求他，我愛那危險的太陽。

正如愛那曾經(jīng)傷我至深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哇咔咔，上2500了，就雙更吧~

謝謝大家！

老天保佑，下一章能過審(ノへ￣、)

第68章除卻巫山不是云（雙更二）

冉小安將凌拾塟于院內(nèi)的棗樹下，沒有人流淚，沒有人難受，最多不過是，悵然若失。

方槿以水代酒澆下了一碗，極力克制著喉頭的哽咽，啞聲說道：“凌棄，不對，現(xiàn)在該稱你凌拾才是，你與我相伴二十年，名為主仆實為朋友，我以為你總要打聲招呼再走才是，你也忒不知禮，我又不會攔著…”

段溪看到，他的眼眶紅了。

“也罷。”末了，他莞爾一笑，“欺負我看不見你，我也不與你計較，唯愿你…余生安好。”

“他說，謝謝你?！?/br>
“莫要提這些沒用的?！狈介葦[了擺手，“此后我無能為力，他們兄弟二人，還請你多照拂才是?！?/br>
“我盡力?！?/br>
方槿冷眼俯視著簡陋的墓碑，手指從那木板的棱角旁無力地耷拉下去，終究還是拂袖轉(zhuǎn)身，不知是在對誰說話：“我只是看不見了…只是看不見了而已…”

“嗯。”

“哈…哈哈哈…”方槿一詠三嘆，盯著那個稻草人怔忡許久，好像突然懂了他。

你們都是如何練就的這般鐵石心腸？不是所有人都天賦異稟，對于活著的人來說，死了就是死了，消失了就是消失了。什么靈魂，什么來世，什么幻境，什么地獄？我管你去哪，無論如何寬慰自己，也改變不了，你就是變成了冷冰冰的尸體，就是變成了黃土下的白骨，就是一聲不吭地，再也，不在了。

方槿大笑著回了屋，段溪心疼地望著他的背影，冉小樂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這人最是口是心非，去陪陪他吧。”

“好?！倍蜗銖姅D出一絲笑意，小心翼翼地追了上去。

冉小樂牽起弟弟的手，“是神是鬼，只要還在彼此身邊，便不會失望。他們找到對方，也算是運氣了?！?/br>
冉小安攬過他的腰，在他額角一吻，“我若是他，也會如此的。天涯海角，哥哥去哪，我就找到哪?！?/br>
“你呀…”冉小樂心中五味雜陳，他倚進弟弟的懷中，側(cè)目瞥見身畔手牽手的兄弟倆，粲然一笑，“親眼看著自己入土為安，也挺有意思的。”

凌拾笑得有些羞怯，他對冉小安敬重地作了一揖，“我家主子孤苦，他殺的人不少，救的人也不少，雖性格怪戾，心卻是善的。凌拾虧欠他的恩德，只有來世…”他想到了什么，愛撫地摸了摸弟弟的頭，對方只知道樂呵呵地傻笑。“不，沒有來世了…”

“此后，還望兩位公子，多包容主子?！?/br>
“這話你當對段溪說去?！比叫“材抗饫渚?，不帶一絲遲疑，“我只要守住這里，守住安樂門，守住我愛的人，就夠了?！?/br>
他執(zhí)起冉小樂的手，“我們回去了，你們兩個…惜福吧?！?/br>
兄弟二人仍是堅持跪了下去，對他磕了三個頭，“多謝?！?/br>
“嗯。”

冉小安沒有推脫，受了二人的大禮，不多一言，牽著哥哥便徑自離開了。

回到房中，冉小樂為弟弟褪去外衫，“跑了一天，我給你洗洗?！?/br>
“洗什么？”

“當然是洗衣服，還能洗什么？”見他不正經(jīng)的樣子，冉小樂用力戳了一下他的腦門，“你睡會兒，我去給你煮點湯。”

“別忙活了，小娘子?！比叫“惨话炎貋?，將他的手腕箍在背后，“新婚的夫君，哪有嫌累的？”

“你…”冉小樂咬了咬嘴唇，囔聲咕噥道：“臉皮真厚…”

“八年了，小樂?！?/br>
冉小安環(huán)著他，不動聲色地往床邊蹭去，雙唇曖昧廝磨，親親啄啄，低幽的嗓音中壓抑著令人垂憐的傷怨，從耳畔蜿蜒進內(nèi)心，匯成江流，淌入深海，從此溺死在這萬劫不復(fù)的溫柔里。

“小樂…”

直到自己被壓在床上，冉小樂才回過神來，他癡癡地凝視著面前的絕色，弟弟的眸子中藏著浩瀚星河，一閃一閃，魂不守舍。

“你喜歡…就好…”他赧然地偏過頭，小聲說道。

“看著我?！比叫“材笞∷南掳?，不由分說便吻了上去，有些平凡無奇的菜就是吃不膩，正如某個平凡無奇的人，寡淡，無趣，木訥，卻回味無窮，離不開般的上癮。

“唔…”

冉小樂勾住弟弟的脖子，臉頰燒得火熱，冉小安的手掌順著他的脖頸一點一點游移上去，停留在那微微張開的唇瓣上，頑皮地撩撥了兩下。放開神情恍惚的身下人，坦蕩的愛意伴隨著坦蕩的渴望，從那迷離的雙瞳中滿溢而出，誰又能忍心拒絕？

“嗯…”

小安勾唇一笑，拉住他伸過來的手臂，順勢欺身吻了上去，唇齒纏綿，冉小樂只覺得走了火入了魔，此刻冉小安縱是烈焰毒酒，他也甘之如飴。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

冉小樂懶洋洋地窩在弟弟的臂彎中，小安為他將凌亂的發(fā)挽過耳后，在他唇上獎勵地吻了一下，“還行么？”

冉小樂點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