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卻意外地開口。成荃皺了皺眉：“jiejie你提他作甚，都是故去不知多少年的人了?！?/br>
    “因?yàn)槟阋矐?yīng)該長大了?！背赊币荒樥?，“成國公府的門楣，遲早要你撐起來?！?/br>
    成荃一下沉默。

    謝氏趁機(jī)將他支開，獨(dú)留成薇同她說話。

    “你這個(gè)地點(diǎn)選得很好?！?/br>
    成薇略有不解。

    謝氏看著她：“畫舫在水上，一旦有何不測，極易推諉?！?/br>
    “母親你——”

    “這婚不能退。”謝氏拉過她的手，“你父親顧及顏面，才會說出退親的想法。但你已錯(cuò)過議親的最好時(shí)候，且眼下昌邑城中，并無太多適婚的青年才俊?！?/br>
    成薇眉心輕蹙，欲說話卻被謝氏止住。

    “你如今年輕，還不知世事的變化。男人喜歡女人，就算深到骨子里，最后也會被時(shí)間磨去的。”

    成府中雖有四五位姨娘，卻無一人誕子，皆唯謝氏馬首是瞻。

    知曉母親的手段，成薇低頭道：“他會恨我的。”

    “哪家丈夫未曾不恨過妻子？只要未戳破那層窗戶紙，誰都會粉飾太平?！?/br>
    成薇眸光微動。她抬頭看著母親，輕聲道：“那么，父親也曾……恨過母親嗎？”

    謝氏一愣，繼而恢復(fù)常色。

    “自然。”

    “母親不會覺得害怕嗎？”

    “偶爾會?！敝x氏慢慢道，“尤其當(dāng)你父親去別的姨娘那里時(shí)?！彼L長吐出一口氣，“但是我不后悔。”頓了頓，“這世道對女子不公平，可這不公平已成為一種規(guī)矩，既然掙不脫，就只有隨波逐流?！?/br>
    成薇看著眼角隱有細(xì)紋的母親，鼻尖微酸。

    謝氏撫摸著她的臉，柔聲道：“那是你的位置，你就應(yīng)當(dāng)將它拿回來?！?/br>
    木木看見成薇的第一眼，便覺得她果真是小。不過面上雖有些稚氣，舉動卻是儀態(tài)十足。

    瓜子臉，弦月眉，柳葉眼，嘴唇上薄下厚。典型的熙國美人。

    成薇料想宇文涼會一道跟來，只淡淡掃了他一眼。

    “我就在附近。”

    木木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道：“你早膳用得不多，我記得畫舫上的糕點(diǎn)不錯(cuò)，你一會兒可要吃一些?！?/br>
    宇文涼替她將散落的鬢發(fā)別到耳后，目光里是溫柔的笑意。

    “好?！?/br>
    成薇靜靜立在一旁，眸光微垂。

    木木和成薇一道坐下后，便開始了長久的沉默。

    兩人既不喝茶，也不看對方，心思百轉(zhuǎn)千回，卻一句話都無法出口。

    木木不動聲色地吐了一口氣，率先道：“我很抱歉，為一切的事情?！庇喙馄骋姵赊痹谔ь^看她，她也便回視著她，“當(dāng)然，我最抱歉的是，明明自己不占多少道理，卻還是不會讓出自己的丈夫。”

    “他對你很好吧?！背赊迸e杯抿了一口茶，“我看得出來，就算你想讓，他也不會同意的。”

    “那么，你今日見我，又是為了什么呢。”頓了頓，笑道，“是想尋機(jī)殺了我嗎？”

    成薇執(zhí)杯的手一僵。

    木木低頭，看著杯中的茶葉，輕聲道：“若我遇上相同的境況，心里明明想著要拿起棍棒直接殺上門，面上也會依然要露出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然后等著某一天，抓住機(jī)會狠狠報(bào)復(fù)?！彼粗赊本碌膴y容，淡笑道，“這不是不會寬容，而是不想。是嗎？”

    “你知道昌邑城中有多少名門貴女曾被退婚嗎？”成薇放下茶杯，平靜道，“除了婦德敗壞者，其余從未有過?！?/br>
    “所以你嫁給宇文，是因?yàn)槊?？”見成薇不說話，繼續(xù)道，“我曾問他，你喜不喜歡他，他回答我說，不知道。如今你既在我的面前，不妨直接告訴我，你喜歡他嗎？”

    成薇看著她：“婚嫁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每一個(gè)人都能嫁給情愛?！?/br>
    “在你心中，規(guī)矩比愛還要重要?！?/br>
    “十一歲時(shí)，我便與宇文涼定下了婚約。自此鮮少再見外男?！彼劬餆o波無瀾，“他可以遇見你，我又當(dāng)去遇見誰?！?/br>
    熙國與車前不同，前者女子十五歲便及笄成年，她們的煩苦是木木所難以領(lǐng)會的。

    “為什么不跨出閨房的門檻，到外面去走一走?！?/br>
    “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像宋衑那般幸運(yùn)。”

    木木想了想，慢慢道：“車前不似熙國穩(wěn)定，常有戰(zhàn)禍。雖然有時(shí)斗爭的范圍只在一個(gè)小小的村落，也會有不少人死去。車前所向往的昌盛繁華，都能在熙國找到?；蛟S你不如宋姑娘，但比起世上的其他人，你已幸運(yùn)太多。”她摸著茶杯上的紋路，低聲道，“你的親人仍在，故土如一。每日不愁溫飽新衣，也無須諂媚他人……如果你常常只注意影子，就會忘記太陽身在何方?！?/br>
    “你這是在對我說教嗎？”

    木木搖了搖頭：“我之前已說過，我的丈夫，斷不會讓給旁人。事實(shí)既定，我便希望你能從別處看待它。若是可以，你甚至能將它看作一種安慰。”

    成薇眼光微黯。

    一個(gè)小廝模樣的人忽然出現(xiàn)，面露焦急：“小姐，不好了，畫舫不慎撞到了河里的大石頭，將船底砸出了一個(gè)窟窿！”

    成薇眉心一跳，下意識望向木木，卻見她容色平和。

    按捺住紛雜的思緒，冷靜道：“慌什么。此處離河岸又不遠(yuǎn)，速去幫忙排水?！?/br>
    “是！”

    船艙里的人皆涌了出來，看似慌亂，卻無一人朝她們這里走來。

    木木淡淡道：“宇文被你們困住了吧?！?/br>
    成薇轉(zhuǎn)頭，看著兩岸的風(fēng)景。

    “他起先不愿我來。”

    成薇緊握著手：“你應(yīng)當(dāng)聽他的?！?/br>
    “他說你心思深沉可怖?！?/br>
    成薇面色發(fā)白。

    木木抬眼看她：“真的是這樣嗎。一個(gè)只有十六歲的姑娘，就已經(jīng)學(xué)會如何不露痕跡地殺人了嗎?！?/br>
    成薇突然想起她對母親的提問。

    不會覺得害怕嗎？

    明明知道一個(gè)女人的死，會帶來很多的后果，也仍然要去做嗎？

    ……

    “我死了，或許宇文涼會娶你?！蹦灸緶睾偷?，“但是然后呢。一向生活舒適，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高門閨女，要如何做才能忽略自己曾經(jīng)的言行?！?/br>
    “這是將來的事，亦是我一個(gè)人的事?！?/br>
    “為了一個(gè)不喜歡你的人，你也要將自己變成不喜歡的模樣嗎？”

    “你并不熟悉我，如何能知道我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br>
    “因?yàn)槲乙苍惺鶜q?！蹦灸镜谋添锘腥粲幸惶稊噭拥木G水，能讓人不由自主地陷進(jìn)去，“我知道十六歲的女子對將來抱有如何的期待與幻想?！?/br>
    船身突然開始顛簸。木木眉心一蹙，護(hù)住了小腹。

    成薇注意到了，下意識皺眉：“你沒有用茶水。”

    “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