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失去平衡。最后只能盯著腳下逐漸清晰的大地發(fā)愣。

稍近的地方是村莊和農(nóng)田，再遠處則是連綿的荒野。有些地方還堆著一個冬季的白色，有些地方則已經(jīng)冰消雪融，在大片的褐色之間，點綴著隱約的綠色。

卓爾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地表生物眼中的“美”，但這和幾乎只有黑、紅與灰的幽暗地域相比，實在是太不一樣了。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忘記了頭頂?shù)耐{，直到光線越過重重阻礙，刺入他眼中為止。

幾分鐘以后，他終于得以擺脫控制，回到車廂繼續(xù)享受黑暗。達維克虛弱地蜷縮在角落里，過了一陣才想起來菲利斯還在旁邊。

“還有別的容易得多的辦法能殺了我。”因為法術(shù)的緣故，感情還沒有回來，這讓他有足夠的理智心平氣和地交談。同時也逐漸意識到法師并不是想殺他，只是在訓(xùn)練他而已。

“塞爾是個非常炎熱的地方，”菲利斯沉靜地回答道，“而我們也沒有那么多時間讓你慢慢適應(yīng)。”

“哈……我敢打賭你在魔索布萊城里會是個水平絕佳的教官。”

“曾經(jīng)，”菲利斯聳了聳肩，“有人把我?guī)У匠靥吝吷贤屏讼氯?，還讓我保持冷靜，一直到能自己浮起來游到對面上岸為止?！?/br>
“而你過后帶著投石索去感謝他讓你學(xué)會了游泳？”

“我父親，”法師抱起手臂，“一個紅袍法師，我那時候可打不過他。”

“現(xiàn)在呢？”達維克捕捉到了句子里的過去時。

“他被人謀殺了。”菲利斯簡單地回答道。

他沒有附加任何細節(jié)，不過達維克看見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胸口的舊傷上擦過。

卓爾沉默了一陣，思考著應(yīng)該說什么。但在他來得及回應(yīng)之前，法師已經(jīng)起身準備離開了。

車廂門打開，關(guān)上，幾秒鐘以后又被打開。達維克半撐起身體，想看菲利斯在搞什么花樣，結(jié)果剛坐起來，法師的手指已經(jīng)貼了過來，將一小塊東西塞進他嘴里。

“差點忘了——魔索布萊城的教官，會給獎勵嗎？”

達維克含著那塊蜂巢蜜，看著菲利斯慢條斯理地重新關(guān)好施法材料袋。

“告訴我你沒把這東西和蜘蛛蝗蟲或者什么動物糞便放在一起？”

“你猜？”菲利斯對他甜甜地笑了笑，然后再度關(guān)上了車廂門。

第13章

達維克逐漸意識到菲利斯是對的。強烈的光線對卓爾身體造成的傷害并不大，精神上的恐懼才是致命的。經(jīng)歷過那次日出以后，即使沒有法術(shù)的幫助，他也能在陽光下保持理智了。

他們的馬車沿著大路一路向東南而行，很快到達了巨龍海岸，然后在西門港停下來采購一些東西。在港口的那幾天，借助斗篷和易容術(shù)的幫助，達維克幾乎已經(jīng)能和地表人類一樣行動自如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菲利斯沒有選擇船只來作為他們橫跨墜星之海的工具。這座貿(mào)易港提供錢能買到的所有服務(wù)，其中也包括秘密而危險的旅行方式。于是，當天早上他們還在西門港某座狹窄的小屋里和一個狗頭人術(shù)士討價還價，黃昏的時候卻已經(jīng)站在了提萬特羅司省的邊境線上。

即使已到黃昏，陽光依然很刺眼。撲面而來的已經(jīng)不是幾天來習(xí)慣的海風(fēng)，炎熱而干燥的空氣夾雜著沙子的顆粒鉆進鼻腔，達維克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打量著遠處還有相當一段距離的城邦——他們旅行的目的地。

法師早有準備一樣地喚出了兩匹馬，這個有些奇特的組合很快就混入了進出城市的商旅隊伍中。

這里有著幾乎不輸給西門港的熱鬧，到處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達維克已經(jīng)解除了地表精靈的偽裝，有那么幾分鐘他感覺自己像是在大街上裸奔，下意識地防備著來自周圍的視線，但很快就釋然了——甚至沒有幾個行人愿意放慢腳步多看他一眼。

放松下來的卓爾觀察了一下周圍，覺得自己確實不能算引人注目。打扮華貴的女子身后跟著高大的半獸人保鏢施然而過，一個滿臉不悅的男人在大街上公開鞭打他的奴隸，而從外貌上看那個長發(fā)拖地的女奴至少有四分之一龍裔血統(tǒng)。如果說西門港是個能接納多數(shù)種族的地方，那他們所在的這座塞爾城市，簡直就是地表生物多樣化的展示庫。

但毫無疑問，最讓卓爾感興趣的依然是這座城市真正的統(tǒng)治者。每當有紅袍法師走過，連最趾高氣昂的貴族都會為他們讓出路來。

當他們一路上經(jīng)過第三個紅袍的時候，達維克忍不住看了菲利斯一眼。法師今天沒有穿著紅色，而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用一件不起眼的深色長袍將自己包裹起來。

“我還不夠資格?！彼坪跏遣轮辛怂南敕?，菲利斯淡定地回答道，“沒經(jīng)過議會的認可就穿上街，在這里是會被處以鞭刑的?！?/br>
鞭刑。

達維克聳了聳肩，覺得菲利斯之前的描述一點沒錯：塞爾就像是魔索布萊城的一個帶太陽的翻版，估計等到日落之后，他會跟回到家一樣自在。

這會兒正好有第四個紅袍法師與他們擦肩而過。這是個打扮得十分俏麗的人類女人，亦步亦趨地守在她身后的則是個目不斜視的精靈男子。從他走路的姿勢來看，應(yīng)該是個久經(jīng)訓(xùn)練的戰(zhàn)士。

女人的眼光在達維克身上停留了一秒鐘，然后轉(zhuǎn)向菲利斯，嫣然一笑。

“很費了一番功夫吧，我猜？”她用非常明顯的塞爾口音和貴族常有的那種夸張的客套態(tài)度問道。

“非常抱歉，女士，”菲利斯以同樣的腔調(diào)回答，“不過您的塞爾騎士也已經(jīng)足夠令人歆羨了?！?/br>
接著他姿態(tài)優(yōu)雅地躬身行禮，女人則回以又一個微笑。身后的人流因為她的停步而越聚越多，她卻絲毫不在意，給菲利斯他們讓開一條路之后，又目視著他們轉(zhuǎn)過街角離開。她的眼神中有一些讓達維克莫名討厭的東西，那番談話也讓達維克不舒服：盡管其中每個單詞都聽得懂，他卻不理解他們在說什么。

“你認識她？”走到足夠遠之后，卓爾問道。

“完全不?！?/br>
“所以？”

“她想買你。”菲利斯沒有表情地回答，“我拒絕了。”

“噢?！边_維克一瞬間就明白過來。他雖然在男卓爾中算是地位較高的，也因為任務(wù)需要扮演過奴隸。那時候的刺殺對象是個類似的女人，有著同樣讓達維克惡心的眼神：在她看他的時候，和看一張漂亮的地毯毫無區(qū)別。他被她買下，在她身邊呆了幾天，她一直用那種眼神對著他，直到匕首劃開她的喉嚨的時候，才稍微有了變化。

達維克把她的臉換成剛才那個紅袍女法師的臉，在心里模擬了一下過程，頓時愉快了不少。

“那么，什么是塞爾騎士？——真的？騎士？在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