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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來鹿不明作者:九重門文案郁郁不得志的廢柴作家在下班途中遇見一頭公鹿。公鹿一天中一半時間變成人,一半時間變回鹿。此鹿臉皮奇厚,死賴在作家家中,怎么趕都不肯走。作家無可奈何,只好收留鹿男,被迫打開新世界大門.結(jié)局很黑、很亮內(nèi)容標(biāo)簽:都市情緣歡喜冤家搜索關(guān)鍵字:主角:鹿男,大石┃配角:┃其它:☆、1初遇鹿男時,我正打算用祖父的槍轟掉自己的手。我在一家出版公司上班,每天的工作,就是被槍斃。X城三面環(huán)山,公司的寫字樓就建在城郊的半山腰上。兩層店面式樓房,當(dāng)中夾著薄薄的天花板,樓上是編輯和領(lǐng)導(dǎo),樓下七巧板似的分作好幾塊,武俠區(qū),愛情區(qū),科幻區(qū),恐怖區(qū),畫圖區(qū)…我們這塊,叫“愛些什么寫什么,反正都過不了”區(qū),槍斃率高達百分之九十。白天我們乘公車過來,抽出鍵盤,打開屏幕,噼里啪啦打一通字,打完后交給李三槍斃,槍斃完重新寫,寫完再槍斃…最后一輪否決過后,我們就可以回家了。李三三十出頭年紀(jì),外號“情商兩厘米”,十年前寫了幾本暢銷書,江郎才盡后就蹲在這兒拿我們出氣。我們的稿子得先交給他審閱,之后才能郵上去。樓上樓下的人幾乎從無正面往來,任何問題都靠郵件和電話解決。張三進公司那天,老板也下來了,那是我入職三年頭一回見到自己的老板。他神氣活現(xiàn)地在辦公室玻璃門前嘬著煙屁股,一只白胖的手搭在壺形的腰身上,脖子上吊了根猩紅的領(lǐng)帶,活像用于酷刑的吃滿鮮血的鐵鏈子。他大聲告誡我們說:“不是什么人都能坐進這間辦公室的,首先你也得是個江郎?!?/br>“愛寫什么寫什么”區(qū)里就蜷伏著不少江郎,只是才和盡之間的距離短了些,所以還沒出頭就死了。比方說,我對面的哥們兒,我們管他叫a4紙,因為一寫不出東西,他就吃紙。初進公司那會,a4紙還是個風(fēng)華正茂的青年,打字比炸水管還有魄力。那時他一個禮拜只吃一張紙,現(xiàn)在一天得吃二兩,還時常就著飯菜一塊吃。李三辦公室的玻璃門總是半開著,方便我們連滾帶爬地進去,再連滾帶爬地出來。他恢宏的聲音也時常沿著門縫,如滾水般潺潺地流出來:“滾蛋!重寫!垃圾!槍斃!”快下班的時候,他滿臉陰郁地出來了,像條獵犬似的在夾板間巡邏。此君身段瀟灑,有一種模糊而籠統(tǒng)的英俊,電視里漂亮的男明星,街頭荷槍實彈的挺拔的武警,伸展臺上高大而蹣跚的模特,男子醫(yī)院招貼畫上英俊的性無能者,這些人身上都有他的影子,他可以是他們當(dāng)中的任何人。他輕飄飄地踱到我身后,悶聲不吭地看我打字。我感到一陣心慌,仿佛手銀時有人開了攝像頭。我慢吞吞地敲鍵盤,打一行刪一行。漸漸地,他湊下身來,從我肩膀后面探出個腦袋,說:“你都在寫什么?”我沒答話。他便細聲細氣地說:“來,我教你。”他伸出五指鋼叉,按下ctrla,按下刪除鍵,完了拍拍我的肩:“你瞧,我?guī)湍惆牙骞饬恕@^續(xù)?!?/br>待他一走,我便摁下撤銷健,剛剛消失掉的一萬字變戲法一樣地變了回來。于是我接著寫:天哪我在干什么,我的老板是個脫毛的老氣球,我的領(lǐng)導(dǎo)是個變態(tài)男….右手敲擊鍵盤,左手打開抽屜,伸到一本文件夾下,緩緩摸出一把勃朗寧□□。槍是祖父傳給我的,他是個遺少,平生最大的樂趣,就是拿殺人的槍打鳥。他曾用一管高射炮炸掉半片林子,在此之后,便改用輕便的□□。七十年代那會兒,學(xué)生沖到了家門口。他最后一次舉起這支寶貝,向樹頂放了兩槍。大約是消音洞挖錯了地方,或是金屬繡了,槍管突然走火,轟掉他半個右手。即便如此,他也舍不得把它丟了,也不知怎樣修補了一番,傳到了我手里。彈匣里還有兩顆子彈。從理論上講,我可以先轟掉左手,然后固定搶把,再轟掉右手。我將它塞進大衣口袋,夾起公文包,離開了辦公室。車站建在山腳下,從半山腰下去,要經(jīng)過一個斜坡。傍晚,太陽滑到了半空,靛藍的天幕與鴿子灰的柏油公路間夾著一抹纖細的金線??煜缕聲r,從那里露出了一對鹿角,像兩把樹杈,彎彎的向兩旁挺出去。沒多久,一頭公鹿就蹦了出來,小狗兒似的噠噠地跑來,仰頭看看我。我也瞧了瞧它,接著往前走。它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頭,突出的嘴巴不時磕到我腰上。我回過身,它受驚般的后退了兩步,等我拔開腿,它又跟了上來。露天車站里沒什么人,形同廢棄的電話亭。我依在地圖牌上等車,它呢,橢圓的眼睛嵌在葉瓣間,鹿角卡在樹枝上,一動不動,仿佛也在等車似的。六點鐘,車來了。我跳上車,一路走到車尾,趴在車窗上往后看。那棵樟樹搖了兩下,便靜了下來。它沒有跟上來。一個禮拜前,我剛搬了家。七層的公寓樓,我住在底層,家里除了常鉆進幾只耗子、一個團的螞蟻和一個班的蟑螂,也還勉強能住。到了家門口,天下起雨來。空氣里白霧濛濛,揾了幾點橘黃的車燈,雨滴連成串子,順著屋檐一綹一綹地披下來,像鋪了滿天的白柳。我把鑰匙□□孔里,轉(zhuǎn)了兩下。這時,不遠處又響起了噠噠的腳步聲。我回頭瞧了一眼,茫茫雨霧中刺出兩只鹿角。不多久,它又濕漉漉地出現(xiàn)在我眼前,腳底踩著兩汪水,虎虎生風(fēng)地甩著腦袋,濺了我一身雨水。我暗叫不好,飛快地取下鑰匙,閃進門縫。門還沒關(guān)上,就被它抵住了。它上半身立起來,兩只細細的蹄子蹬在門板上,可憐巴巴地瞅著我看。我們隔著一扇門相持不下,而雨越下越大了。最后,我先放棄了。我讓門大開著,叫它進來。它杵在門口,東張西望,渾身上下像灑水車似的往外噴水。我從浴室里取了塊干浴巾,鋪在玄關(guān)口。它小心翼翼地踏上去,蹭了好幾下腳,又蜷起身,在上面來回打了幾個滾。擦干身體后,它忽然就精神起來了。我坐在沙發(fā)上削蘋果,它小跑著過來,一臉癡迷地看著蘋果。我把蘋果放桌上,它埋頭就吞了進去,吃完后又盯著水果盤看。我覺得很有趣,就把水果盤挪過去,它照吃不誤。盤里裝著五只蘋果,它吃了四只,給我留了一只。我把那只拿來吃了。吃完蘋果,我起身去做飯,左手抄勺,右手打電話。動物園里沒人接電話,打給動物保護中心,前臺的女人認為我在搞惡作劇,忿忿地掛了電話。我把手機塞回上衣口袋,朝客廳里瞟了一眼。公鹿在地上鋪了兩片紙巾,正專心致志地反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