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異，眼神映著燈火明滅，死死盯著陳之敬，心口猛然狂跳，暗覺不妙，做賊一般，只想拉了陳之敬快走。

只聽李姐兒揮手笑道，顧家哥哥，方才可多虧了你。

吳鴻飛卻是一個箭步上前，拉住陳之敬衣袖，看的李姐兒顧君都是一愣，只聽這吳家少爺不顧失態(tài)，激動道，月前我經(jīng)過山林，見雪地上寫著許多詩句，甚是佩服，現(xiàn)在想來，竟是兄臺手筆。

說罷吟了其中兩句，引得陳之敬不由得抬起頭來，心中也是驚訝，原以為隨手所作，無人欣賞，誰知竟被這人牢牢記在心中。

吳鴻飛見他真容，雖髭須纏繞，黝黑難辨，但劍眉入鬢，墨瞳深邃，也是動容。

顧君見二人如此，心中莫名慌亂，卻見陳之敬不再挽著自己手臂，向吳家少爺拱手道，閑來無事所作，實讓公子見笑。

周身人流絡(luò)繹不絕，彩燈琉璃，溢彩斑斕，照在這二人臉上，一團(tuán)祥和。

彼時情景，始終印在顧君腦中，多年后憶起，后悔萬分，恨不能從頭來過。

38.

吳鴻飛再報家門，陳之敬面色如常，隨口胡說了一個名字，卻是梁遠(yuǎn)。

因這梁家鎮(zhèn)梁姓居多，他三弟又名叫陳之遠(yuǎn)，當(dāng)下各擇了一字，蒙騙吳鴻飛說是祖籍梁鎮(zhèn)，幼時離家，如今回來，已是物是人非。

吳鴻飛一聽，登時徒增幾分相惜之意，他也少時入京，每年回鄉(xiāng)，總是少些舊人，多些新人。

又感慨些時事見聞，鄉(xiāng)土人情，陳之敬一一應(yīng)承，滴水不漏，直至說起他所作詩詞，陳之敬才警醒起來。

吳鴻飛吟誦那幾句，正是“金闕露未干，九重曙光寒”，便是陳之敬凌晨入宮，于殿前有感而發(fā)，這時想來，只怕吳鴻飛品出端倪，便含糊應(yīng)道，曾于京城謀生活，聽些官老爺講起宮中景象，才寫了出來。

吳鴻飛自是不信，卻婉言道出他瞧那雪中殘詩，好似通曉其中苦悶，既有恍若隔世之離愁，又有手刃仇敵之悲憤，如今雖是磨礪坎坷，但劍鳴匣中，只待鋒芒再顯。

此話一出，陳之敬卻是有些動容，他知曉吳鴻飛以為自己仕途不順，才躲在這深山中度日，因而話語間盡是安慰鼓勵，直指再度出仕，重整旗鼓。

世人皆贊陶李豁達(dá)，縱情山水，只可他陳之敬偏不以為樂，又聽吳鴻飛說起自己得中秀才，棄了春試，只等天下平定，再求功名，才知吳鴻飛將自己一番思緒，都付之他身上。詢問之下，得知六皇子之事，不禁說道，功名利祿，不過虛無，百歲過后，何人記得，如今亂世降至，正是英雄逐鹿之時，人生一世，若不做些轟轟烈烈的快事，豈不可惜。

吳鴻飛聞言，便有些慚愧，轉(zhuǎn)了話頭，說起些旁的事情，這梁遠(yuǎn)之見地也與常人不同，聽的吳鴻飛稱贊不已。

李姐兒早就聽困了，見遠(yuǎn)處有噴火把戲，頓時精神，要拉著顧君去看。

顧君卻是紋絲不動，拽了拽陳之敬衣袖，小聲道，表哥，咱們?nèi)タ窗褢虬?，可精彩哩?/br>
他在陳吳二人身邊站了許久，聽二人聊的投契，許多地方聽的云山霧繞，插不上話，心中莫名不安。

吳鴻飛聽顧君所言，不由得笑出聲來，只覺梁遠(yuǎn)學(xué)識淵博，顧君跟著，卻學(xué)不到半分，只顧著熱鬧樣子，真是買櫝還珠。

見梁遠(yuǎn)也對顧君搖頭苦笑，以為他與自己所想一致，卻聽梁遠(yuǎn)笑道，我身子不好，出來這許久，哪還有力氣與你去瞧把戲。

顧君一愣，旋即接道，表哥既然乏了，不若早些歸家休息。

見陳之敬欣然應(yīng)允，即刻雀躍起來，面上已不似方才苦悶，順勢將李姐兒交于吳鴻飛，便拉著陳之敬與二人拜別。

吳鴻飛意猶未盡，很是惋惜不能與梁遠(yuǎn)把酒言歡，通宵達(dá)旦。

。。。

月明星稀，山中多日來積雪不化，映了月光，倒是分明。

顧君硬是要背陳之敬，陳之敬只好俯在他背上，輕聲笑道，我說身子不好，便是說給那吳公子聽的，怎的你也信了。

顧君聽聞此言很是親昵，猶自竊喜，小聲道，小的還道少爺喜歡與那吳公子說話，誰知后面遞話與我，竟是要走，小的還愣了一下，險些露餡。

陳之敬在顧君背上輕哼一聲，眼神已是斜了起來。

顧君不曾回頭，只聽得陳之敬冷笑道，那吳公子不過是草包一個，附庸風(fēng)雅，實則無膽匪類，終難成大事。

39.

聽聞此言，顧君腳步一頓，陳之敬道他累了，便讓他放自己下來。

顧君卻將陳之敬往上扶了扶，怯聲道，小的聽少爺和吳公子說話，好些已是聽不懂，少爺定覺得小的連草包都不如哩。

陳之敬略一沉吟，知顧君對自己心思，摟住顧君脖頸，笑道，你倆不能一般作比。

顧君心中一涼，卻聽陳之敬正色道，那吳公子讀書雖多，卻只求皮毛，好似讀書萬卷，也不如你行萬里路，來的通透，各人修業(yè)不同，自是不能拿來比較。

顧君聽了，心中登時寬慰許多，又道，可少爺與那吳公子說的許多，平日都不曾與小的提及。

陳之敬聽他語氣泛酸，已是不耐，嗔道，都是些瞎編些胡話，糊弄與他。

顧君知陳之敬脾氣，不再應(yīng)答，心中卻暗忖，瞎編還說了這許多，定是覺得我愚鈍，平日里連編排也省了。

想到此處，還是覺得后悔萬分，不該帶自家少爺出來，最好每日藏在山中，只見自己一人，只與自己說笑。

忽然想到，陳之敬方才與吳公子談笑風(fēng)生，心中卻腹誹已久，現(xiàn)下與自己說笑，心中是否也嫌棄厭煩。

只怕是因著陳家覆滅，才與自己勉強過活。

想到此處，又覺確是不假。

京城之時，陳之敬周身一呼百應(yīng)，自己有時想見陳之敬一面也難，別說肌膚之親，連使喚答應(yīng)，也輪不到他。

寒冬時節(jié)，顧君只覺兜頭一盆冷水，澆的腳底冰涼。

眼角雖是泛紅，心中卻道，便是如此，少爺也只能與我一處，他人分不得。

就聽身后陳之敬說道，方才還埋怨，現(xiàn)在怎的不與我說話哩。

顧君心中正起起伏伏，脫口道，小的也想聽少爺瞎編胡話，糊弄糊弄小的。

陳之敬哈哈大笑，摸了摸顧君發(fā)頂，嗔道，與你自是說些真的，你在計較哪個。

好容易止住笑，方喃喃說道，世人皆以為天下要亂，其實不然，若六皇子有那個本事，京城便起兵了，何至于躲到南鄉(xiāng)，隔江相望。

繼而笑道，當(dāng)今圣上能坐擁京都，必是握住了兵馬大權(quán)，否則一個連我都沒聽說過的皇子，怎能無端端冒出來，坐穩(wěn)了龍椅，現(xiàn)下若是有二心的，只怕過了年關(guān)，便要清算。

顧君說道，少爺說的，都是官老爺擔(dān)心的事兒，哪個做了皇帝，我等草民都是一樣度日，半分變化也不知曉。

陳之敬又是大笑，贊道，這便是你的通透之處了。

笑罷悠悠嘆道，若是我父親尚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