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礪說著便站起身來，陸釗也站起來，等著他下一步動作。

“來，這邊請。”白礪領(lǐng)著陸釗就往樓上走。

陸釗一只腳踏上樓梯時，望了望壁爐，那里火勢很旺。熱氣從正廳蔓延開，連腳下的樓梯也帶了溫度。白礪轉(zhuǎn)頭看看壁爐，又瞧瞧陸釗，兩人對視一眼，同時一笑。兩雙皮鞋在樓梯上踏出木料特有的聲響，陸釗將左手背后，拇指摩挲著食指指腹，回憶摸過包裝紙時的觸感。

踏上二樓時，陸釗將紙上的信息拼湊了出來。圖在白處。

“你覺得我這裝修怎么樣？”剛到二樓，白礪張嘴就問。

陸釗沒回答，抬頭先往天花板上看。深淺不一的藍(lán)色綠色用油畫手法鋪滿整個天花板，卻意外的像是中國水墨畫里的湖面。形狀不一的荷葉、荷花燈分散在湖面上，看上去很是和諧。和如今的世道大相徑庭。相對于天花板，走廊兩邊的墻面就顯得普通了許多，深色的木板鋪到及肩處，上面是粉刷雪白的墻壁。置身其中，有種說不出的壓抑感。

“乍看挺普通，抬頭才能知道，暗藏千秋。”陸釗收回視線與白礪對視，白礪哈哈一笑，領(lǐng)著他繼續(xù)往前走。每經(jīng)過一個門陸釗就記個數(shù)，數(shù)到第四個時，他右腳打滑重心不穩(wěn)，向門上撞去。咚的一聲悶響，白礪回身，就看到陸釗摔在地上的狼狽模樣。白礪一口氣從胸腔沖上來，兩邊臉頰被這口氣沖的一鼓又很快縮回去，到底還是忍住了笑。他連忙把陸釗扶起來，說：“你若是想看這間房子的裝修，說一聲就好，何必行這么大禮?！?/br>
陸釗尷尬笑笑，按了按手肘，還好只是麻了，不痛。

白礪收回手，推門走了進(jìn)去。門剛打開陸釗就瞧見了那晚被捆時看見的那副畫，那畫的顏色比剛看見時更深更濃烈些。尤其時那雙眸子，似潭水深不見底，像是要把人吸進(jìn)去。整個書房里滿是白礪霸道的氣息。

陸釗越過白礪，直接站到畫前。

這幅畫和之前天花板上的畫畫風(fēng)有些相似但不完全相同。這幅畫用的是純粹的西方油畫畫法，色彩鮮明輪廓立體，畫中的白礪栩栩如生。眉宇間霸氣外露，但眉眼透著股青澀氣息，應(yīng)該是早年間的作品。

陸釗沒管身后的白礪，將整幅畫細(xì)細(xì)賞了個遍。直到看到畫中黑馬的馬蹄時，他覺得有些不對，馬蹄和馬腿的連接處有一絲及其微小的偏差似乎是一道縫隙。正想看個仔細(xì)時，一陣腳步聲傳來，管家站在門口稟報：“白爺、陸公子，飯好了?！?/br>
陸釗沖著管家一點頭，白礪嗯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

之后管家在前，白陸兩人在后，一同往飯廳走去。

第4章第4章

皇城又下了幾場雪，街市斷斷續(xù)續(xù)的熱鬧了幾次，到底還是閉了市。今年的雪格外的大，起初還有掃街工趁著間隙出來清理街道，結(jié)果頭天晚上打掃過以后第二天又是厚厚的一層。反復(fù)幾次之后，新雪蓋舊雪，堆得越來越厚。

雪天天冷，路滑難行不說，又是臨近過年，各家各戶都忙著準(zhǔn)備過年的東西。街上清冷一片，少有人至。整座皇城白茫茫一片，銀裝素裹，美的不像戰(zhàn)火中該有的人間。

陸釗從床上坐起，看了看窗外，換衣服下樓。

樓下已經(jīng)熱鬧起來了，搬貨的搬貨、布場的布場，精美的中西式糕點擺了一桌，整個一樓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陸釗反應(yīng)過來，今天是除夕夜，白礪設(shè)宴的日子。

陸釗一天都沒見到白礪。

臨近晚上的時候，白礪回來了。彼時的陸釗正在臥房梳妝，劉家班的其他人也一起聚在房里。人有些多，好在這臥房夠大。陸釗剛畫完眼睛，用唇刷點了脂膏準(zhǔn)備畫口紅時，白礪進(jìn)了門。正忙著收拾的眾人整齊的停下手中的活計，齊刷刷問好。

“白爺好。”

白礪臉上沒什么表情，略抬了一下手算是回應(yīng)，房里的人才又開始各做各的活。自始至終，陸釗都沒抬一下眼皮。

白礪站在陸釗身后沒說話，靜靜的看著鏡子里的陸釗梳妝。陸釗也沒招呼白礪，靜靜的點完唇后，開始描眉。與尋常旦角的柳葉眉不同，虞姬的眉毛如同兩把出鞘的寶劍斜插在額頭上。白礪看著陸釗用油彩隱去眉峰，改變原有眉毛的形狀。

不多時，一個清秀少年就變成了一個帶著幾分英氣的巾幗英雄。

臉上的妝一畫完，便是發(fā)髻了。沒用多久，陸釗就把假發(fā)帶好并挽好，手法熟練的像個女子。卻在戴配飾時卡了殼，那配飾應(yīng)當(dāng)插在腦后，奈何頭上發(fā)髻太大，其他配飾又已經(jīng)戴好，動作太大必然弄壞整體。

陸釗一時犯了難，偏頭看看其他人。眾人專心做著自己的事情，似乎沒人能幫他。

這時，一只手從陸釗肩側(cè)伸過來，是白礪的。白礪合攏四指勾了勾，示意陸釗把那發(fā)飾遞給他。陸釗又看看白礪，將那發(fā)飾放進(jìn)他手心。那是一支銀色的發(fā)簪，尖頭處比別的地方顏色黃些，應(yīng)該是用了許久，白礪掂掂那簪子，略有點重量。

“是這嗎？”白礪看著鏡中的陸釗問，得到肯定答案后將發(fā)簪輕輕推了進(jìn)去。臨了還調(diào)整了一下角度，滿眼盡是溫柔。

陸釗通過鏡子看著白礪動作，神色微動。

撇去這世道背景不談，不知情的人若是看見這一幕，怕是要道一個美字。此情此景多像是尋常夫妻舉案齊眉。

樓下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打破了這一美景。

白礪收起眼神留下一句“我下去看看，”便匆匆下樓。陸釗看著逐漸消失在余光里的高大身影，微微嘆了口氣。

樓下白公館的門前停滿了各式轎車，白礪站在門口和進(jìn)門的客人逐一握手問好。公館周邊盡是可見和不可見的警衛(wèi)隊，將白公館圍了個嚴(yán)實。

待到客人進(jìn)完場以后，皇城駐軍總指揮致新年賀詞，之后司儀站在大廳的舞臺上宣布：“舞會正式開始?！?/br>
歡快的舞曲響起，舞池中人影交疊；沒進(jìn)舞池的人或客套寒暄，或互相玩笑。

一時間，白公館熱鬧的堪比洋場。

白礪端著一杯紅酒，在人群中來回走動......

第一輪舞會結(jié)束，司儀邀請眾人轉(zhuǎn)場，準(zhǔn)備欣賞劉家班排演的京劇。正在這時，臺上的有線話筒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噪音，眾人下意識捂住耳朵。突然之間，公館內(nèi)一片黑暗。人群開始sao動起來，警衛(wèi)隊迅速沖進(jìn)室內(nèi)，維持秩序。

白礪適應(yīng)黑暗以后，在人群中搜尋起陸釗的身影來。那人一身戲裝，很好辨認(rèn)。但眼神在人群中往返了幾個來回，還是沒找到。再三巡視以后，白礪確定，陸釗不在這里。

那，他會在哪？白礪覺得自己心跳有些加快。

等到大廳恢復(fù)明亮以后，白礪帶著一隊人匆匆上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