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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br>“神與天道相悖,自戕于昆侖。這句話流傳了很長時間,像嫦娥奔月夸父逐日這種傳說一樣,幾乎人人都信以為真,但我是親眼目睹這一幕的人,你根本就不是自戕。”周櫟安靜地聽著,余光瞥見沈云檀嘴唇蠕動,好像是有什么話要說,他揚(yáng)眉示意,沈云檀卻垂下了眼。胡云升聽起來還真是活得夠久,他建小昆侖的目的大概是……避世?周櫟聽到了自戕二字并沒有給出反應(yīng),他仿佛在聽著別人的故事,這個故事有著兩個不同的版本。不對,周櫟心里咯噔一下,也許并不是兩個版本,沈云檀說他死在山頂,尸骨無存,卻沒有說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周櫟自身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仔細(xì)描述至親至愛的死狀過于殘忍,一筆帶過也是常有的事,但沈云檀一筆帶過的地方會不會多了點?胡云升不像是說謊,太真情實感了,與那些訪談節(jié)目聲淚俱下的主人公自述不同,他的語氣是未經(jīng)渲染的,不考慮聽眾的,全憑一腔憤恨的。“正午時分,山頂卻被厚重的云層遮擋得暗無天日,閃電連綿不斷地落在神殿四周,照亮了你涂滿血跡的頭顱,本來應(yīng)該死掉的神,又活了過來,你一手掐著金烏的咽喉,將那焚燒不止的惡鳥砸到眾妖聚集的山腰。”這聽起來像是自殺不成,反而走火入魔了,胡云升的目光穿透白鳥的綠眼珠,落在周櫟身上,這目光猶如實質(zhì),令他遍體生寒,似乎將要回到幾千年前的煉獄現(xiàn)場。“你說說你……”周櫟咂了一下嘴,欲言又止了幾回,還是輕聲細(xì)語地呵斥道:“云檀,你就不能一下子把事情說全乎嗎?害我現(xiàn)在連個心理準(zhǔn)備也沒有?!?/br>沈云檀的睫毛抖了抖,他囁嚅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只是怕你……”“胡云升所說的大都屬實,天譴也沒徹底毀掉昆侖山的新神,你在九道天雷觸體之時以神體入魔,那時我看著你飛身而下是非常高興的,但是你手里的金烏卻使我清醒過來——那個東西毀了昆侖山。”沈云檀突然跪了下來:“然后我殺了你,并將你的最后一縷魂靈送入輪回?!?/br>當(dāng)時他是怎么想的呢?周櫟已經(jīng)不是周櫟了,他的身體里是另一個奇怪的東西,那個東西侮辱著他的遺體,那個邪佞地笑看滿山火焰的人如此陌生,“神保佑你?!彼谇耙幻脒€說著這樣的話,但是這個怪物還是神嗎?周櫟的身上那層柔和的白光漸漸消散,又重新凝聚起來,他離開了那個被怪物占據(jù)的身體,帶著笑容一步一步走近:“云檀,你抱抱我?!?/br>沈云檀展開雙臂,一觸到那個半透明的人影,他就反應(yīng)了過來,這是周櫟的神格,他將自己生存的唯一希望拱手獻(xiàn)人——“云檀,快殺掉你前面那個怪物,然后回白於山吧,就當(dāng)世間已經(jīng)沒有神的存在了?!?/br>他是一個卑微的樹妖,犯下了弒神之罪。親手將一個神殺死的感覺是什么?沈云檀永遠(yuǎn)記得地上的血液冷卻的那一刻,他從來沒見過那么多血液,新鮮的紅色液體歡快地從神的胸膛里噴涌而出,濺得到處都是,他拿自己破爛的衣角去擦拭那張久別重逢的臉頰,他跪在昆侖山巔泣不成聲。周櫟搖了搖頭,將沈云檀一把拉起:“你跪什么?我又不是神,說起來還得感謝你,總比死在幾千年好啊?!?/br>沈云檀垂下眼簾:“你本來可以不用把神格給我的,入魔只是一時的,遲早會恢復(fù)?!?/br>周櫟問他:“這個‘遲早’萬一持續(xù)了幾百年,幾千年呢?”沈云檀一時語塞,瞪圓了眼睛,周櫟撞了撞他的右肩:“你怎么就想不開呢,那就是最好的選擇,你看我現(xiàn)在活得好好的不是……”白鳥又在桌案上跳了跳,胡云升的聲音再次傳出:“重明死了,所有人都死了,你這個沒用的山神怎么還活著呢?”墻上多了一個人影,是個老人,幾乎就在看清面貌的同時,周櫟立刻確認(rèn)了他的身份——胡云升。“你說,相對于滿山的鮮活生靈,我要你一根手指,算不算過分?”胡云升彎下腰,將手伸向布萊克的脖頸,指甲驟然變得尖利,臨空一劃,發(fā)出利劍出鞘的聲音,下一秒,羽毛吊墜應(yīng)聲落到他的手里,布萊克的脖頸處添了一道血痕,他猛一睜眼,大叫:“長老!”周櫟眼睜睜地看著布萊克飛快地起身退后,好像見了鬼一般,胡云升也不難為他,眉目間甚至縈繞了一絲暖意:“孩子,你活到現(xiàn)在,全憑這片羽毛啊,怎么看見那兩個人的傷口也沒什么反應(yīng)呢?不應(yīng)該立刻回家看看嗎?”“酒店里的事是你干的?”周櫟問他。胡云升笑了笑:“不算,起碼不是我親手殺的?!?/br>“倀鬼是你豢養(yǎng)的。”周櫟這下確定了,這也是一只虎妖可以老而不死的原因——倀鬼生前是人,這些人將余下的命賣給他,換取了虛假的永生。名義上是互利,實則為賣身契。胡云升的無數(shù)種說服人的方法:你為我工作,然后以鬼魂的形式永存,可倀鬼一旦死去,就是徹底的消亡。布萊克不停地后退,靠在一面墻壁上,他忽然問了一句:“長老,這里怎么有股焦糊味?”周櫟一怔,他忽然有種感覺,這面墻壁的對面真的是水漬里的畫面。就在這時,地面猛地一震,周櫟趔趄了一下,伸手撐著墻站穩(wěn),他覺得墻面凹凸不平,湊近一看,墻皮裂開了一條不小的口子,但墻皮是白的,墻皮下面也是白的,如果不是伸手觸摸,很難發(fā)現(xiàn)這點縫隙。蛛絲無孔不入,沿著縫隙契入墻皮,隨著輕微的爆裂聲層層迭起,四周墻壁表層的白色涂料剝落得一干二凈,幾秒鐘后第二層涂料也徹底崩裂,如漫天硬紙片簌簌掉落,最后露出了滿墻的壁畫。顏料除了常規(guī)色彩,還使用了黃金作為點綴,四面墻壁上的彩繪圖畫是一個整體,每面墻上畫著兩扇金箔作框的門,包括他們進(jìn)來的那扇門,一共八扇,周櫟低聲道:“點將東南?!?/br>沈云檀簡明扼要地說:“沒錯,八卦陣的中間叫點將臺,八扇門分別是休、生、傷、杜、景、死、驚、開,我們進(jìn)來的那扇門是生門,位于正東,西南方是休門,剛好對著胡云升那間屋子,說不定會有意外發(fā)現(xiàn)。”第57章命晷周櫟靠近西南方金箔鑲邊的門扇,門上畫著一個長眼柳葉眉的紅衣女人,衣裙層層疊落,發(fā)髻上有塊類似白玉的環(huán)形飾物,沈云檀仰望著這個壁畫上的女人,“你還記得她嗎?”“西王母?”周櫟輕輕地笑了起來,他活了二十來年,頭一回有種天降大任于己的使命感。本該如此,奇怪的錯位感終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