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死豬兩個巴掌，終于使其悠悠轉(zhuǎn)醒，一雙眼睛無辜至極地瞪著周櫟，順便考慮著是否要蓄些淚水，不慎之下手背碰了碰臉頰，他嘶的一聲：“臥槽……周櫟你這是下了死手吧，還讓不讓我見人了？”

“對不住了。你先認個親，那個鐵絲網(wǎng)上掛著的，是不是你的毛？”周櫟清楚地感覺到了胸腔里心臟的跳動聲，咚咚咚咚，堪比擂鼓。

文羽大叫一聲再次跌坐在地：“是啊，你們怎么又回來了，是不是前面有什么……怪物？”

“你放心，前面沒有怪物，連獄卒都沒有出現(xiàn)?！敝軝狄粫r之間不知怎么說這件事情，他跟沈云檀對視一眼，“我們沒有走回頭路，一直，一直，在往前走，看這樣子是走了一圈?！?/br>
文羽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又哈哈地笑了兩聲：“你們兩個傻蛋……就算沒看著海拔，都感覺不到自己上去又下來了嗎？”

周櫟摸了摸他的后背，以防此鳥突然炸毛：“你先冷靜一下?！?/br>
“冷靜得很，你想說什么快說吧，我這個人別的地方不咋地，就心理承受能力強?！蔽挠鹩置嗣约耗[得對稱的臉，感覺到一種無言的悲哀。

周櫟說：“我在往前走，哪怕是在轉(zhuǎn)彎的時候，都一直在看著海拔高度，如果我的手機沒壞，那么，無論是直覺還是數(shù)據(jù)，都顯示著我們一路都在往上走。”

“而且，我們又再次回到了原點?！?/br>
文羽沉寂片刻后說出一個詞：“潘洛斯階梯。”

“這是什么？”周櫟滿心煩躁，聽到陌生的詞語只覺頭腦發(fā)暈。

“你看一下我的手機壁紙?！蹦鞘且环诎桩?，由近及遠的曲折走廊，分明是不斷下降的階梯，卻在遠處的末端流淌下一道瀑布，本應(yīng)繼續(xù)往下的水流砸在走廊的起始端，詭異地形成了不正常的閉環(huán)。

文羽說：“這是埃舍爾的一幅畫，畫的是不可能存在的景象，一旦仔細探求，便會發(fā)現(xiàn)其中的不合理，這道本應(yīng)高空落下的瀑布與高開低走的走廊之間是不和諧的。”

“你們仔細地想一下，在重新看到這間地牢之時，有什么感覺怪異的事情發(fā)生嗎？”

周櫟從使用千里符之前推測：“你記得暈倒之前的那些黏液嗎？會不會跟那種東西有關(guān)？”

“沒有，我知道那個，就像魚缸里的清道夫一樣，地牢里這么干凈，肯定也有相似的東西，免不了留下些……鼻涕之類的?！蔽挠鹫f到最后做了一個比喻，話說出口才后知后覺地覺得有些惡心。

恐懼突然被這個惡心的比喻驅(qū)散了，周櫟嘆了口氣：“行吧，姑且稱之為地牢清道夫?！?/br>
他話鋒一轉(zhuǎn)：“不過，你怎么知道，這只地牢清道夫跟閉合的走廊無關(guān)？”

第53章斷點

文羽頓時一臉懵懂，好似這個問題觸及了他的知識禁區(qū)，抓耳撓腮半晌后，終于憋出一句：“直覺吧，你想，清道夫放在外界那就是清潔工的角色，嗯……平凡又偉大，就算出現(xiàn)在案發(fā)現(xiàn)場，那也大都是巧合。”

周櫟心中突然靈光一現(xiàn)，他打開手機射燈，往墻壁上四處亂照，嚇得文羽遮住雙眼：“怎么了？墻上有東西？”

“嗯?！敝軝档仄沉怂谎?，“別動，你身后的墻上有個巨大的影子，比例不成人形，看起來像一只鬼?！?/br>
文羽驀地停止了動作，僵立在原地，一對眼珠子在眼眶邊沿躍躍欲試，雙腿已經(jīng)快要抖成篩子，周櫟在查看了方圓幾米的墻壁之后，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從后方拍了一下文羽的肩膀，如愿以償?shù)乜粗矍吧l(fā)抖的人影撲騰幾下變回了白鳥，嗖地飛進了沈云檀的袖口。

開玩笑果然是要注意分寸與場合的，周櫟看著沈云檀胸前的一片鼓起，不禁十分頭痛，他以一副自以為溫柔的聲線說道：“文羽啊，我跟你道個歉，我剛剛是嚇唬你的，說的都是假的，沒有鬼，什么也沒有，走道里干凈得跟剛擦洗過似的，你快出來，??？”

沈云檀扶額：“你別嚇?biāo)?，這語氣跟女鬼上身似的?！?/br>
周櫟立刻站直了身體，他想文羽這種膽子小的鳥就是缺乏歷練，暫時讓他冷靜一下也好，自己這也算割地賠款了——他的眼神在“土地”身上溜了一圈，內(nèi)心十分平和。

“剛剛文羽說的清潔工倒是讓我想起了一種可能性，很多時候，罪犯留下的線索不都是清潔工發(fā)現(xiàn)的嗎？”

在發(fā)現(xiàn)清道夫黏液的地方，周櫟開始從各個角度給墻壁打光，沈云檀看見一道亮線一閃而過，他一把按住周櫟的手，慢慢調(diào)整回剛剛的角度：“就是這里，你能看到嗎？”

那是一道陡然上升的亮線，遠眺之處，它如波浪般起伏蔓延，這里并不是那條亮線的端點，在相反的方向，也有如出一轍的波浪亮線粘附在墻壁之上，這條線在白光的照射下美麗非凡，瑩瑩光澤流轉(zhuǎn)，液體的表面仿佛灑了一層金粉。

在自然界里，越是漂亮的東西，毒性越大，周櫟腦海中不期然地浮現(xiàn)出沈云檀殘破的手指，他生生打了一個冷顫，目光垂落，他看到自己的手距那道漂亮的線痕咫尺之遙，沈云檀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腕，一臉關(guān)切地問：“你還好嗎？”

周櫟點點頭，立刻跳離那些詭異的黏液，妖邪之物擅長蠱惑一道，一時不察落入圈套也在常理之中，他想了很久，都無法描述出剛剛的感覺，索性拉著沈云檀沿著亮線繼續(xù)往前走。

文羽嘴里咬著一片白羽毛，他一直保持著鳥的形態(tài)，只不過轉(zhuǎn)移了戰(zhàn)地，兩只爪子緊緊攥著紙燈籠頭頂?shù)膱A形竹框，疊羅漢似的立在最高處，他有兩顆黑豆似的小眼珠子，在周櫟與沈云檀跟著亮線軌跡移動的同時，他也關(guān)注著這條清道夫痕跡的走向。

許是站得高，看得遠，文羽最先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的地方，他啾啾地叫了兩聲，轉(zhuǎn)而口吐人言：“臥槽，斷了斷了?！?/br>
周櫟正看得認真，剛研究了半晌一處略顯生硬的轉(zhuǎn)折點，突然被頭頂?shù)镍B叫一驚，渾身一抖，往上翻了個白眼：“命根子斷了？不能吧，你們鳥不是用泄殖腔互懟嗎？”

文羽長嘆一聲，平生凄涼之感，他的目光定定地看著遠處一點：“再往前走幾百米，那里的線斷了，發(fā)光的黏液如果是隨著清道夫挪動才留下的，那么，不應(yīng)該存在斷點。”

他忽然笑了一聲：“除非清道夫會立定跳遠。”

清道夫當(dāng)然是不會立定跳遠的，他們可以成妖沒錯，但他們只能開心智，卻永遠擁有不了人的身體，于是黑色的動物變成了最聰明的環(huán)衛(wèi)工人，在這個幽暗的地牢里夜以繼日地工作。

周櫟聽得眉頭一皺：“那他萬一會跳呢？”

文羽神情無辜：“可他不會啊，忘了說，清道夫變不成人形的，只能向毛毛蟲一樣在墻壁上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