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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人自擾。臨走之時他看到趙三姐又在描著木馬,這應該就是趙季和留下的那批木馬了,趙三姐可能還會一直這么活下去,人間幾年一變樣,永遠都有新鮮事。她就像無數(shù)手工匠人一樣日復一日地干同一件事情——緬懷,機器的出現(xiàn)可以將整個行業(yè)掃入墳墓,但毀滅不了單獨個體的執(zhí)念,而同樣地,趙三姐對趙季和到底持有怎么的感情也并不重要,只要她不想忘,就不會忘。那雨早就毫無征兆地停了,今夜月明星稀。這次稱得上是無功而返,周櫟整個人平攤在床上,腦海里都是木馬內(nèi)壁的黑色小蛇。心里一直琢磨事情很難入睡,他翻來覆去,在換了無數(shù)姿勢后決定爬上飄窗倒立。對面還有幾格窗戶亮著燈,周櫟從上至下細細一數(shù),嘖,沈云檀的臥室。他只恨大學那會兒沒跟下鋪的兄弟團購望遠鏡,隔這么遠,想要裸眼看得清那得成妖啊。也不太好,萬一沈云檀私下里也有著這等癖好,兩人一看鏡筒對著鏡筒,那不就經(jīng)歷了人生最尷尬的瞬間?自己倒沒什么,沈云檀就得給他的光風霽月形象號喪了。腦海里跑馬燈一樣地過著小劇場,神經(jīng)反而越來越活躍,周櫟動了動胳膊,換了個面繼續(xù)倒立,面對兩團黑乎乎的衣柜培養(yǎng)睡意。人累了才會困,周櫟深諳此道,斷斷續(xù)續(xù)地倒立十幾分鐘后如愿以償?shù)匕l(fā)覺胳膊泛酸,總算踏踏實實躺倒在床沒了動靜。次日,周一工作日,老街的客流量總算緩了口氣。“陳茶?老板,你家賣果茶嗎?”大清早也不得閑,陳衡本想趁著周一晚點開門,聽這動靜,小布那個勤快孩子又照常起來掃地擦桌了。“陳是姓氏,店里新茶居多,你說的果茶也可以調(diào)?!毙〔嫉穆曇羟宄旱萌缤惶肚逅熬唧w可以看那邊的價目表,貼紅心的是可以現(xiàn)做的?!?/br>店名是茶店,實際上已經(jīng)被周櫟整改為茶葉基底的飲品店,散稱的純茶葉大都銷量慘淡,不過茶葉禮盒賣的挺好,鐵皮圓筒的包裝,用方方正正的紙盒包好,擺在門口顯眼的位置。陳衡草草地洗漱下樓,走到中途,忽然想起個什么事,清了清嗓子喊道:“陳愿,今天要去醫(yī)院嗎?”妖又不存在感染問題,當然可以自己放血,但是醫(yī)院可以極大地減輕痛感,所以現(xiàn)在的妖一旦有諸如此類的需求,都會選擇去醫(yī)院cao作,當然,陳衡除外,他一直堅信醫(yī)生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底細。半天沒人應答,他一瞇眼睛,走過拐角,朝陳愿那間小臥室瞄了一眼。大門全敞,整整齊齊的床鋪桌凳,跟周櫟軍訓那幾天有一拼。“唉,這還真當我這兒是青年旅館了,招呼都不打一個……”“她打過了,你沒聽見?!辈既R克聽著他的喃喃自語,忍不住為無辜者正名。“是嗎?可能我睡的太沉?!标惡獍朦c不臉紅,往他的老紅木圈椅里一躺,開始閉目養(yǎng)神。“老板,你這兒環(huán)境真不錯。”旁邊坐著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披著當?shù)馗咧械男7^發(fā)自來卷得厲害,發(fā)黃,顯得略毛躁,用條紅繩子扎了馬尾,剛剛點了杯奶蓋綠茶,興致勃勃地拆開杯蓋,一口一口舔著雜了茶粉的奶層。“謝謝夸獎,為人民服務嘛。”比起那些兜里揣滿錢的大佬,陳衡更喜歡應付這類小孩兒,單純,也規(guī)矩,起大早吃個飯,路上倦怠了來店里趕杯茶飲,接著就一鼓作氣跑去學校上課。小姑娘看起來有心事,遲遲不動身,布萊克蹭到她身邊問道:“小jiejie,你今天不上學嗎?時間快到了哦?!?/br>與此同時,陳衡撥了個號碼,對面接的相當迅速:“老陳啊,我這堵著車呢,回聊啊?!?/br>一句話沒說出去,陳衡對著一行“通話已結(jié)束”無可奈何。“我今天請了病假的?!毙」媚锓畔率掷锏牟AП?,“小可愛,你是這兒的員工嗎?”布萊克眨巴著他蔚藍的眼睛:“不是,等我放完暑假就去上學了,這兒是我家。”小姑娘悄聲對他說:“你不要怕,雇傭童工是違法的,沒有父母撐腰咱去孤兒院,不受這無良老板的折磨?!?/br>陳衡背過身去笑,也不怪小姑娘多想,小布混血都算不上,明擺著截然不同的人種,怎么想也不能是一家啊。布萊克探身親了一下小姑娘的臉頰,嘴唇軟乎乎的,還留了點口水?。骸爸x謝你,我是個孤兒,老板好心收養(yǎng)我,還教我語言,送我上小學呢?!?/br>小姑娘停頓了一下,看著窗外的人流說道:“幸福與不幸福,是四堵墻壁里的秘密,雖說墻有耳,卻沒有舌頭?!?/br>布萊克三百多歲了,但他還是聽不懂,誠心發(fā)問:“那么,我那堵墻的背后是幸福嗎?”“你還小,等你大了就知道了?!?/br>身在異國的孤兒,生活總不會太容易,小姑娘此刻充滿了對另一個不幸之人的同情,這種同情并非高高在上的憐憫,而是感同身受。小姑娘手里的玻璃杯已經(jīng)快見底了,奶蓋還有殘余,她干脆攪拌到一起,味道也不錯。陳衡從圈椅上坐直了身體,他向門口一看,周櫟姍姍來遲,像往常一樣遲到了剛好半小時。周櫟吹了個口哨:“有美女啊,這奶蓋兒味道怎么樣?”小姑娘臉色還不錯,不像請了病假的樣子,她看了眼剛來的周櫟,心底猜測著他的身份:“這是我喝過味道最好的奶蓋兒?!?/br>周櫟笑瞇瞇地伸手,虛附在那小姑娘的額前:“最近是不是不大順利?那更得來這兒去去霉氣。”小姑娘愣了一下,笑出了聲:“茶店還管看相嗎?”周櫟看著她的雙眼,又發(fā)問了:“還在上學吧?高中?學業(yè)負擔這么重,還有空閑坐在這兒,是家里出事了?”他一邊問著,一邊又給小姑娘添了茶,茉莉毛尖,舌尖帶甜。小姑娘怔怔地看著殘余的奶蓋被一股清流沖開,仔細回想著早上家里的情景。她苦笑:“出事了又怎樣,我能去哪兒?還不是得到點回家?!?/br>“是人事?還是怪事?”“我不清楚?!?/br>小姑娘心生不悅,嘴角抿成一條縫,她忽然想起來祥林嫂那篇課文,太可悲了,為什么要將自己的悲慘廉價地說給每一個人聽?周櫟咳嗽了一聲,他只是胡亂猜測,不過看她這樣子八九不離十是碰到事了。桌邊的糖罐空了,他催促陳衡:“快添點糖去?!?/br>陳衡冷笑:“平時不見你這么殷勤?!?/br>糖粒薄薄地覆在鐵皮小罐底部,里頭還放著一個金屬小勺,陳衡不情愿地拖曳著腳步拿去清洗烘干,又添了半罐白砂糖。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