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

    田偉民一把扛起竹竿，拉著meimei，貓著腰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

    兄妹倆鬼鬼祟祟地溜出了沙棗林帶，一口氣奔回了家里。

    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竹竿，打了盆水，洗沙棗。

    這冒險打來的沙棗，味道就是不一樣。

    黎元元窩在沙發(fā)上，捏起一顆紅褐色的小沙棗，先塞進嘴里嘗了嘗。澀澀的，帶著一股清香和一絲甜味，與后世吃過的紅棗、冬棗實在是不能比。

    可這會兒，卻感到心滿意足。

    這可是她親自打下來的沙棗哦，新鮮得不能再新鮮，好吃得不能再好吃了。雖然澀得舌頭發(fā)麻，喉嚨發(fā)干，可還是一連吃了兩大把。

    田偉民也是滿臉興奮。

    這是一種占了公家便宜還未被捉到的暢快感。

    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一種占小便宜的潛意識。倒不是指望著靠這去發(fā)財，可就是喜歡這種占了小便宜之后的滿足感。

    這也是那個時代提倡“斗私批修、深挖思想”的原因之一。

    只要是人，都難以避免內心深處那自私自利的因子作怪。有的人能克制住，不過是受到規(guī)則的約束罷了。

    “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就是這個道理。

    一旦約束不嚴，就會有人鉆空子。

    尤其是到了后世，對個人行為舉止的約束較為寬松。

    有些人，即便物質生活已經豐富到了極點，可占小便宜的心理卻像脫韁的野馬一般，控都控制不住。

    那些占用公共場地的，偷拿衛(wèi)生間卷紙的，搬走盆景花木的，莫不是如此。

    他們指望這個發(fā)財嗎？

    倒不是。

    就是那種有便宜不占，心里就癢癢的意識在作怪。

    此時，田偉民和黎元元也是如此。這種小興奮，外帶著一點沾沾自喜，搞得渾身上下都感覺輕飄飄的。

    “元元meimei，沙棗好吃嗎？”

    “嗯，好吃！好吃！”

    “元元meimei，連隊里種得都是小沙棗，只有遠遠的大林帶里才有大沙棗，我上次吃的，還是孫大江送來的，是他爸爸騎車子去林帶里打的，味道比這個還要好吃……”

    “哦……”黎元元心說，自己早晚也要嘗嘗大沙棗的味道，那恐怕是更接近于鮮紅棗的味道。

    想著心心念念已久的“黑屁股”沙棗，不由得開口問道：“偉民哥哥，你吃過那種”黑屁股“沙棗嗎？”

    “黑屁股沙棗？當然吃過了?！碧飩ッ褚荒樑d奮。在林帶里，“黑屁股”沙棗很少能見到，不過也有被發(fā)現(xiàn)的。

    哪個娃娃一旦找到了“黑屁股”沙棗，一定會當寶貝似的，不會輕易去告訴別人，以免被人提前摘走了。

    這種沙棗，呈橢圓形，個頭小小的，只有指甲蓋一般大小。顏色大多是乳白色，外表有光澤，末端有一個黑圈圈，深淺不一，所以被稱為“黑屁股”。

    “黑屁股”沙棗熟透時，呈半透明狀，一串一串掛在枝頭。摘下來，一口咬下去，甜甜的，尤其是黑屁股那端，真是甜掉了大牙。

    根據(jù)經驗，黑圈圈越大，顏色越深，就越甜。

    于是，常常有小娃娃站在沙棗樹下，仰著頭，盯著樹梢看，就是為了找到“黑屁股”沙棗。

    一般情況下，一棵樹上只要發(fā)現(xiàn)了一串，這棵樹就有可能會結出更多的“黑屁股”沙棗來，尤其是高高的枝頭上，長出黑點點的可能性極高。

    黎元元聽得口水直流。

    原來爸爸沒有吹牛啊？真的有“黑屁股”沙棗啊。

    不過，看這個樣子，要想找到“黑屁股”沙棗恐怕很難。

    田偉民得意洋洋地吹噓著，自己前幾天還吃過“黑屁股”沙棗，是和孫大江、李志軍一起在小溪邊的林帶里發(fā)現(xiàn)的。

    “元元meimei，等到天冷了，下霜的時候，樹上的沙棗會更甜更好吃的……”田偉民補充道。

    “唔……”

    黎元元心說，不光是下霜的沙棗好吃，只要是吃的東西，下霜了都好吃。像那些樹上結的冬柿子、冬蘋果、秋梨，沾點霜氣都是好吃得不行。

    *

    兄妹倆坐在沙發(fā)上，吃著沙棗，吹著牛。

    夏日的邊疆，外面艷陽高照，可屋里卻十分涼爽。尤其是這種厚厚的大土坯建造的房屋，更是冬暖夏涼，一絲暑氣也透不進來。

    黎元元感覺時間過得慢悠悠的，十分自在。

    現(xiàn)在，正是一年里最好的季節(jié)。

    瓜果飄香，蔬菜滿園。

    一點也體會不到七五年的困難，還真有一種田園般的感覺。

    “元元meimei，你喝水！” 田偉民又倒了一杯涼白開，遞給了meimei。

    沙棗吃多了，就會口渴。

    倆人一口氣喝光了小茶壺里晾著的涼白開。

    田偉民就把大茶瓶里的開水，又倒了一些進去，好晾著。等爸爸mama下班回到家里時，可以先喝一杯解解暑氣。

    第19章 吃食堂

    *

    田偉民看看鬧鐘, 快到一點半了。

    再過半個小時，食堂就要開飯了。

    夏季天長，從“五一”到“國慶節(jié)”前, 連隊里都有午休。

    中午, 為了多睡一會兒，大部分雙職工家庭都不做午飯，而是去食堂里打飯打菜, 填飽肚子就好。

    田家自然也不例外。

    田偉民一放暑假, 爸爸就把中午打飯的任務交給了他。

    家里距離食堂也不遠，走路的話五六分鐘就到了。食堂里的飯菜都是提前做好的, 到了飯點已不是太熱，也不會燙著手。只是爸爸一再叮囑他, 一次少打一點，多跑兩趟就好了, 路上要小心點，別把飯菜給潑出來了。

    而田偉民眼珠子一轉, 就想出了一個辦法。

    每次拿著飯票、菜票去打飯時，都讓田偉軍跟著。打好飯菜后，讓弟弟端著大盆的饅頭或者米飯, 而他來負責端菜。

    后來, 干脆拎著一只干凈的菜籃子過去, 用兩只帶蓋子的鋁制飯盒盛菜，再用幾層白紗布包著熱饅頭，他和弟弟一邊一個提著籃子的把手。

    這樣, 既省勁，又能防止把菜湯子潑出來。

    連隊食堂里，中午一般賣米飯、饅頭、炒菜、稀飯。

    去得早，就能選個好菜，去得晚，好菜都被人家打完了，就只能買點菜底子吃吃。有時，為了吃點好的，就要提前跑到打菜窗口，看看小黑板上寫的都是什么菜？好心里有個數(shù)。

    如果哪天食堂里有rou菜，那就要拎著飯盒跑得飛快。

    再貴，也要吃頓rou。

    雖然一份菜里面也沒幾塊肥rou片子，可多少能聞到一點葷味，總比什么都沒有要強吧？再說，食堂里的飯菜是真心便宜，即便再貴，又能貴到哪里去呢？

    聽了偉民哥哥的打飯經驗，黎元元打算中午跟著哥哥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