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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臨死前,說我是個好人,必然不會為難他家里人??砷L姐的死,難道真與他們無關(guān)么?長姐才嫁過去半年沒有懷孕,他家就嚷嚷著要給曹名揚納妾,難道不是他父母的主意么?真不知是何等心腸,何等肺腑!” 裴敏中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殺他家長輩不比殺曹名揚……一來他們年紀(jì)大了,二來畢竟曹名揚才是首惡……若殺人太多,殺的又是老弱婦孺,著實有損王爺名聲?!?/br> 梁瓚猛然回頭,瞪著眼怒道:“你也不叫我殺么?” 裴敏中泰然答道:“非是我不叫王爺殺,只是比起取他們的性命來說,我覺得王爺?shù)暮妹暩匾?。若您一心要為端敏公主討個公道,總也該想想,這是否是公主真心想要的公道?” “與其濫開殺戒,不如王爺早日光復(fù)京城,為公主建墳立祠,叫她離了曹家,百年后也有后人供奉香火?!?/br> 屋外雨聲隆隆,屋內(nèi)卻落針可聞。梁瓚踱步走到窗前,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夜色。良久,他才輕輕地說道:“送走吧?!?/br> 裴敏中領(lǐng)命而去,留下梁瓚一個人站在窗下。 從小聽了那么多鬼故事,真正到了自己親手殺過人,又獨自留在屋里,梁瓚內(nèi)心反倒十分平靜。 他不知道自己是累了,還是終于放下了心里的包袱,現(xiàn)在腦中一片清明。他想起小時候,明明長姐只比自己大半個時辰,卻時時處處照顧自己、讓著自己。 母妃死后,自己鉆了牛角尖,非要給太后、皇后使絆子,也是長姐耐心勸慰,曉之以理,不然自己哪里還能把命留到今日? 他的眼淚又流了出來,為早逝的母妃、早慧的長姐。這兩個女人給了自己關(guān)懷、體貼,卻都早早殞命,享受不到今時今日自己能給她們帶來的榮光。 也罷,梁瓚長嘆一聲。既然選了這條路,就好好走下去。母妃長姐生前活得憋屈,死后總要給她們一份至高無上的榮光。 ------------ 第二百一十一章 親迎 等天微微亮?xí)r,宵禁解除,梁瓚便裹著一件披風(fēng)騎馬回到了東園。 楊云舒見他一身狼狽,也沒多問,便叫丫鬟下去燒水給梁瓚沐浴。 待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楊云舒幫梁瓚寬衣進了浴桶,自己在浴桶邊上墊了塊厚厚的帕子,叫梁瓚枕在上面。 一雙素手輕輕地理散梁瓚的束發(fā),發(fā)根處有些粘膩,手上卻已沾了不少血塊。楊云舒依舊什么也沒說,只舀了溫水細細地沖著梁瓚的頭發(fā)。 待頭發(fā)都沖濕了,她伸手抓起一把已經(jīng)剪碎了的新鮮木槿葉子,在梁瓚的發(fā)間輕輕地揉搓起來。 梁瓚閉著眼睛,幾乎要沉沉睡去,可心里又覺得過意不去,不知道此事該如何向楊云舒開口。 他正猶豫著,楊云舒倒先輕笑道:“這個洗頭發(fā)的法子還是我跟新來一個婆子學(xué)的,她說江南這邊的人用這個木槿葉子倒是比皂莢還多。說是洗得干凈,還有股清香,沒有皂莢那股子怪味。我用了兩次果然覺得好,王爺要是喜歡,以后咱們凈房里都換了這個?!?/br> 梁瓚笑道:“聞著是挺香的,你喜歡,咱們就換?!?/br> 楊云舒見頭發(fā)揉得差不多了,就拿起水瓢開始慢慢地沖上面的沫子。 “薛公子平時看著那么神叨叨的一個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為著娶荔娘進門,他都來找我好幾回了!這回是他的新宅子收拾好了,叫我跟宣惠過去幫他看看。我說你等新娘子進門,叫她收拾不就完了!您猜他說什么?” 梁瓚笑道:“必是不想勞累新娘子的話?!?/br> 楊云舒笑道:“他說,這新宅子是他送給荔娘的,哪有叫收禮的人自己再費心的?” 梁瓚輕笑道:“倒也有幾分歪理?!?/br> 楊云舒手腳勤快,不多會兒頭發(fā)就洗干凈了。她起身道:“臣妾先出去看著那小冤家吃飯,您要是要人伺候,我叫兩個丫鬟過來?!?/br> 梁瓚從浴桶里伸出手來,拉著她問道:“你……就不好奇我昨夜做了什么?” 楊云舒微微一笑,說道:“若王爺想告訴我,自己便說了,哪里有我追著您問的道理?” 梁瓚松了手,靠在浴桶壁上,慢慢地說道:“我們在鎮(zhèn)江府碰見了曹名揚。我昨夜殺了他……放了他的家人?!?/br> 楊云舒默然片刻,說道:“殺得好,放得也好。” 梁瓚盯著她,問道:“你不怕我嗎?終究……人是我親手殺的。” 楊云舒莞爾一笑:“怎會?王爺做的乃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我為何要怕?大公主泉下有知,也必會感謝王爺還了她一個公道。” 梁瓚頹然地說道:“也許吧……可長姐總是心慈,我也不知她喜不喜……”須臾,他又正色道:“無論怎樣,此生我命里的三個女人,母妃和長姐都已經(jīng)去了,我總要做些什么,才算對得起她們!” 楊云舒低垂了眼瞼,抿唇笑道:“這第三人,還好好在致爽齋住著,倒是不用勞煩王爺做什么?!?/br> 梁瓚猛然站起身來,慌得楊云舒連忙拿沐巾擦他身上的水,嘴里抱怨道:“身上還帶著水就這么出來,該先擦了上身再慢慢出來??!不然染了風(fēng)寒可怎么好?” 梁瓚長開雙臂,任由她擦著,嘴里笑道:“你方才是不是在吃醋,想著這三人里頭都沒有你?” 楊云舒笑道:“哪有!這三人都是王爺?shù)闹劣H,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梁瓚笑道:“真是個笨的,那第三人我說的就是你!宣惠這個小丫頭片子,每每見了裴九就什么都忘了,我還記著她作甚?” 楊云舒心里覺得歡喜,嘴上卻笑道:“這話若是叫宣惠聽見了,只怕是要不依!” 梁瓚擦干身體,穿上綾綢里衣,笑道:“她依不依,我可管不著!你快去吃飯,我這會兒乏了先去睡,睡罷再吃?!?/br> * 又過了月余,薛元翰成親的日子就到了。十月十八這一日,薛元翰帶著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在裴敏中的陪伴下,前往揚州迎娶錢荔娘。 往錢府的路上,裴敏中笑道:“你這一路上一直咧著嘴,跟個傻子一樣!可見是真喜歡錢家小姐了?!?/br> 薛元翰回身給了他一拳,笑道:“你才跟傻子一樣!叫你來是讓你好好學(xué)著點兒,省得你到時候慌里慌張的,叫宣惠罵你。我好心好意的,你還不領(lǐng)情!” 裴敏中想到半年后就要迎娶宣惠,心里十分欣喜,就沒再還嘴。他回頭問身旁跟著的人:“方才過了府衙,這錢府快到了吧?” 那人恭敬地回道:“回世子的話,咱們過了這府衙西街,再往前走五條街,拐三個彎,就到了?!?/br> 裴敏中笑道:“合著還遠著呢!” 薛元翰騎在馬上,驀地想起和靖來。 他偏過頭,去看她家宅子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