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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遭受的損失還不知要多久才能找補回來。即便要說,也該私下無人時再提。“裴先生……”裴修遠何等人物,一眼看穿雁游臉上的遲疑,便得到了答案。一雙花白的眉毛頓時鎖得更緊:“小雁同學,我與你老師是多年好友,厚顏以你長輩自居。希望你不要對長輩說謊,有一說一,好嗎?”英老的朋友怎么都是一副倔脾氣?稍有不對就想打破砂鍋問到底。雁游本想含糊過去,只推說是姜路云胡說八道。但見裴修遠如此堅持,連長輩的名頭都抬了出來,便知道今天若不把話說開,只怕難以收場。當下他走到那錦盒面前,取出王命傳龍節(jié)掂了掂份量,又迎著光驗看質(zhì)地,末了輕輕一扣,不等銅器沉悶的回音消失,便說道:“既然您執(zhí)意要聽,那請恕我冒昧:裴先生,恐怕您是被拍賣行給騙了。”不管話說得再怎么婉轉(zhuǎn),意思總不會變。聽雁游明明白白講出裴修遠被打眼,在場之人均是一片嘩然。雖然大伙兒不知雁游眼力如何,但從之前駁斥姜路云的那番話,就可知他是位有真才實學的人,講出的話不可等閑視之,必有其道理所在。但雁游實在太年輕,而王命傳龍節(jié)的價值又實在太高。雖是覺得這年輕人不錯,但所有人都免不了浮現(xiàn)一個疑問:拍賣行怎么會搞錯如此貴重的東西,別會是這小后生弄錯了吧?這種想法,裴修遠自然也有。借著雁游的動作,他將把玩過無數(shù)次的傳龍節(jié)又掃視了一遍,才說道:“金雀花拍賣行是日不落最大也最有信譽的拍賣行,至今已有近百年的歷史。旗下專家無數(shù),客座知名學者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你認為,他們會被打眼?”誰都能聽出這話里的不滿。雁游理解他的想法,倒也不覺如何,英老卻不干了:“老裴,小雁年輕是輕,但見識卻不一般。說句不好聽的,術(shù)有專攻,做生意你是行家,但古玩這塊,卻是他說了算。他敢這么講就必有道理,你不妨先聽他講完再發(fā)言?!?/br>說罷,老人家又看著雁游:“你只管大膽說,學術(shù)見解嘛,就是要有不同的思路才能碰撞出真理。年輕人最要緊的是敢想敢說,只要出發(fā)點是對的,哪怕走些彎路也沒什么。如果一昧拘泥前人之見,那還做什么學問,當抄寫員得了?!?/br>原本因英老護短而悄然心頭一暖的雁游,聽到這里才知道,原來英老對自己的看法也沒什么把握,否則不會在敲了一通邊鼓后又說這種話,提前給自己留后路。暫且不論在場師生們的學問深淺,只說他們的身份,大多是古玩界里的人物。如果自己今天不拿出個像樣的理由來,就白費了英老之前鋪路所耗的心血,雖不至于名聲臭大街,但讓人提起就搖頭,卻是在所難免。為了自己的前程,也為了老師的臉面,原本還抱著含糊敷衍態(tài)度的雁游,只能改變主意,決定把話說個明白。向面露憂色的英老微一搖頭,雁游環(huán)視四周,朗聲問道:“想來諸位都知道散氏盤吧?”眾人頓時露出不解之色,卻并非因為不知此物,而是想不通雁游怎么突然提起它來。為了避嫌,英老沒有接話。他一位同是教授的老友會意,從座位上欠了欠身,說道:“這是乾隆年間出土的一件青銅器,盤體直徑足有近55厘米,圈足雙耳,體飾饕餮文與夔龍紋。內(nèi)部刻有19列、19行字,但有4個字因銹蝕而模糊不清,所以實存有357字。因為當時刻字最多的毛公鼎還未現(xiàn)世,所以曾被人們認為是存世文字最多的青銅器,一度聲名大噪?!?/br>雁游接道:“是的。關(guān)于散氏盤的年代,還曾有過爭議。因為它是深褐色,且銹蝕不多,有人認為新出土的銅器該是綠銹斑斑,懷疑這是件后代仿制品。但有人考據(jù)出,它成色較好,是因為陪葬在較為干燥、又為皇家專屬的磚石墓室。且古書有云,‘夏尚忠,商尚質(zhì),周尚文,其制器亦然’,從它文字較多,斷定是周代之物。”裴修遠問道:“這散氏盤和我的傳龍節(jié)有什么關(guān)系?莫非它們出自同一個墓xue?”“不,根據(jù)盤身銘文可知,散氏盤出自西周關(guān)中,是兩個小國間的定盟之物。而王命傳龍節(jié)出自楚國,雖然年代相仿,卻并非同源?!?/br>聽雁游否認,裴修遠更加奇怪,同時也隱隱有點惱火:“那你提它做什么?”“請裴先生不要著急,我特地說起這件東西,自然是有緣故的?!?/br>頓了一頓,雁游又說道:“散氏盤現(xiàn)在收藏于故宮博物館,在民國時,關(guān)于它的真?zhèn)沃f也曾甚囂塵上。起因是它的首位收藏者,曾在蘇市請人仿造了一件,據(jù)說匠人手藝高妙,精仿分毫不差。幾十年后,真品落到一位巡案手中,獻給嘉慶皇帝當做五十大壽賀禮。嘉慶不若其父乾隆喜愛古物,收到后也未賞玩,直接秘藏于大內(nèi)庫府。之后相傳在八國聯(lián)軍火燒圓寧園時被毀,直到民國十三年清點乾清宮藏品時,才被人發(fā)現(xiàn)。但也有人說,這其實是當初仿制的贗品,并非真品?!?/br>這段掌故許多人都不知道,但英老卻十分熟悉。忍不住插話道:“我也聽說過這事。不過,當時的博物館館長曾對我父親說過,經(jīng)他們鑒定,散氏盤確是真品無疑。而且根據(jù)野史記載,百多年前仿品就被賣給了一位外國人。怎么可能又出現(xiàn)在只收藏真品的大內(nèi)呢?可見不過是謠言罷了?!?/br>說到這里,英老似有所悟:“小雁,你是不是想說,這王命傳龍節(jié)也有一件仿品?”雁游點了點頭:“還是英老知我,但我還是得再說一說散氏盤。自從乾隆、嘉慶、道光年間,刻有大量文字的散氏盤、齊侯罍、毛公鼎相繼出土以來,翰林大夫之間考據(jù)金鼎銘文便蔚然成風。就連散氏盤的第一位收藏者,都曾靠拓印盤內(nèi)銘文大賺特賺。風氣使然,古玩行里開始多了一種新手段:收到青銅器先不忙出手,而是要在上面雕鑿銘文,偽飾一番,再找買家。那個時候,甚至直到現(xiàn)在,有文字的青銅器,都要比沒有文字的價值更高?!?/br>在場沒有專攻青銅的學者,不過也有些曾聽同事提到過、真品被后人偽了假字的事兒。當時不明所以,聽雁游這么一細說,才恍然大悟,看似多此一舉,敢情都是利益驅(qū)使。裴修遠的關(guān)注點,卻仍然在自己的傳龍節(jié)上:“那么,我的傳龍節(jié)到底是怎么被仿出來的?”說到這個,雁游嘆了口氣:“其實,完整的王命傳龍節(jié)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是有人瞅準孤品價值不菲這點,像散氏盤一樣,根據(jù)碎片偽造而成。但后來準備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