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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我自然不信她。二姐今日回來,母親肯定會讓二姐去見一見那個明虛。我已將事情都告訴二姐了,如何戳穿那個明虛,就看二姐的了。” 我在他肩頭戳了一記,冷哼道:“你很幸災樂禍?!?/br> 朱云肩膀微斜,我這一指如戳在水中。他笑嘻嘻道:“我在朝中早就聽人說,二姐一言以黜,一言以擢。大人們都想要結識二姐,巴結二姐,連我也沾了不少光。明虛一個野尼姑,自然不在話下?!?/br> 我拂袖道:“誰耐煩和她周旋,我先回宮了。”說罷轉(zhuǎn)身欲行。 朱云忙拉住我的袖子道:“二姐就這樣回去了?母親問起來我怎么答?” 我拂開他的手,佯為作色:“我知道,你不想當著母親的面戳穿明虛,讓母親難堪。我呢,也不是不想代你做這件事,反正我在母親眼中已經(jīng)是個惡人了。只是……”我嘆息,口氣轉(zhuǎn)而慶幸,“這是性命攸關的事情,千萬馬虎不得。” 朱云一怔,愕然道:“不就是一個騙子姑子么?何至于性命攸關?” 我淡淡道:“當年李淵的功臣裴寂,先是聽了沙門法雅的妖言而不上報唐太宗,后又有一個狂人稱‘裴公有天分’,裴寂很害怕,更不敢上報,于是命家奴恭命殺了這個狂人。后來恭命背叛裴寂,便將此事報知朝廷。唐太宗大怒,羅列了四條罪,‘位為三公而與妖人法雅親密,罪一也;事發(fā)之后,乃負氣憤怒,稱國家有天下,是我所謀,罪二也;妖人言其有天分,匿而不奏,罪三也;陰行殺戮以滅口,罪四也’[224]。裴寂最后被流放去了靜州。” 朱云瞪著眼:“二姐……” 我又道:“這是遠的,便說近的,咸平十八年西北天子氣之事你還記得么?你應當知道,皇帝忌諱這些事。覆轍之戒,不可不鑒?!?/br> “二姐的意思是……” “我見那個明虛不打緊,若她口吐妖言誑語,也說一句‘女錄有天分’之類的話,我是告訴圣上還是不告訴圣上?是殺了她還是由著她造謠生事?豈非進退兩難?” 朱云恍然:“二姐所言有理?!庇钟行┎桓市?,“只是一場好戲竟看不到了?!?/br> 我笑道:“明知是試探與陷害,就不要往里踩了,小心玩火自焚?;实壑巫锏臅r候,可不管這個明虛的度牒是真是假,她是真尼姑還是野尼姑?!闭f罷抬高了手拍一拍他堅實的右肩,“我回宮去了,你自己想法子和母親說吧。” 朱云焦急喚道:“二姐——” 我笑道:“這一次要多謝你,若不是你小心行事,我說不定便著道了。你想法子把她趕走便是了,可以悄悄的,也可以大張旗鼓,只是別讓母親難堪便是了。”說罷跳上車,逃跑一樣的離開了侯府。朱云狠狠拍著石獅子的腦袋,恨聲道:“若讓我查到是誰在害我們家,必要把他戳個透明窟窿!” 綠萼放下窗簾,面有憂色:“公子好像很生氣。姑娘為什么不進去?” 我握緊了拳,嘆道:“家里布滿了地雷,進去就要粉身碎骨,我可不敢。”不待綠萼再開口,我便問銀杏道,“這些日子我一直忘記了問你,沐芳和采衣如何了?” 銀杏小心翼翼道:“采衣因得姑娘青目,漱玉齋的人都巴結她,反倒是沐芳,很不得意。不過她終究也不敢說什么?!?/br> 我冷笑道:“敵人都踩到我侯府的門口來了,我也沒必要再容忍。你去和采衣好好說說這個道理,讓她想法子把沐芳趕出漱玉齋。要曉以大義,更要分析利弊?!?/br> 銀杏不敢怠慢,恭謹?shù)溃骸芭久靼琢恕!?/br> 正文 第264章 女帝師四(58) 【第四十二節(jié) 萬方有罪】 待休沐回來,御書房的書架上驟然多了十幾封奏疏,還沒來得及堆疊齊整,像是要爭先恐后地站出來宣讀似的。原來是群臣紛紛以災異上書,言治國之弊,憂國之情。最后兩封,是封羽和蘇令同時上書引災異辭官。心跳得厲害,我死死地攥著奏疏,不讓呼吸聲驚擾了身后的宮女和內(nèi)監(jiān)。 因是兩相一同辭官,事關重大,我不得不一字一字念給皇帝聽。待聽到“臣請引咎歸鄉(xiāng),以銷邪萌,平海內(nèi)之心”時,已是午時?;实垧I了,撫著肚腹道:“準他們辭官。傳膳。” 兩相辭官后,中書令王大人和尚書令柯大人一同舉薦前些日子上書整頓吏治的中書舍人白子琪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接替封羽的職位?;实蹨柿恕?/br> 這幾年相位頻繁更迭,封羽再登相位不過年余,便又辭官了。連玉樞也忍不住問我道:“我聽說封大人和蘇大人一起辭官了,究竟是為什么?不是說陛下很喜歡封羽,特意將他從嶺南赦回的么?” 經(jīng)過大半年的相處,壽陽已與我十分熟識。我一面在小紙片上寫字教她認,一面滿不在乎地笑道:“災異頻現(xiàn),兩位丞相引咎辭職罷了,沒什么大不了的?!?/br> 玉樞扁一扁嘴,甚是不滿:“不是說,‘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225]么?如何有了災異,卻還是宰相辭官?” 我笑道:“‘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陰陽,順四時,下遂萬物之宜,外填撫四夷諸侯,內(nèi)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也?!痆226]” 玉樞故意搶了我手中的筆,引得壽陽咿咿呀呀地要。玉樞晃一晃筆:“什么陰陽四時的?好好說話?!?/br> 我笑道:“jiejie能說出‘陰陽四時’,就是體會到其中真味了。陰陽四時不調(diào),就會災異頻現(xiàn),這難道不是丞相的錯么?” 玉樞道:“分明就是代君受過的?!?/br> 我笑道:“總不能讓皇帝退位吧。其實辭了官還能再啟用,起起落落也甚是平常,將來未必不能再做丞相。何況,辭官是輕的,漢朝還有丞相因災異自盡的呢?!?/br> 玉樞詫異道:“誰?竟這樣想不開?” 我抽出她掌心的筆,教壽陽拿好:“漢綏和二年,熒惑守心,皇帝下書對宰相翟方進道,‘欲退君位,尚未忍’‘君其自思,強食慎職’[227],翟方進當日便自殺了?!庇谑潜憬贪阎鴫坳柕男∈謱懥艘粋€“了”字,壽陽一遍又一遍地念起來。 玉樞好奇道:“那封、蘇二位大人不會也……” 我抬眸一瞥,不覺好笑:“不會的,jiejie放心好了?!?/br> 玉樞傻傻問道:“你如何這樣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