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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連珠狩獵紋云昆錦素袍,腰懸白玉短笛。幾縷碎發(fā)拂過眉眼,眸光柔如春風(fēng)。見我驚起,忙作揖道:“小王魯莽,大人莫怪?!?/br> 我局促還禮:“玉機參見王爺?!?/br> 高思誠微笑道:“大人也來聽琴么?” 經(jīng)他一說,我這才發(fā)覺小院中有的琴聲,不禁又驚又喜:“這是師師傅在奏琴么?” 高思誠道:“正是。他的孤拐性子又犯了,明知道你我在門外,卻不肯開門?!?/br> 我抿嘴一笑:“大約只是在校琴弦時,偶爾試試琴音罷了?!?/br> 高思誠一怔:“不錯。國喪之中,宮里是不準宴樂歌舞的。但試試琴音,想必無妨?!鼻僖羟宄?,時而喁喁如訴,時而絮絮如吟。高思誠曼聲吟道:“紗窗日落漸黃昏,金屋無人見淚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盵107] 我亦吟道:“何事長門閉,珠簾只自垂。月移深殿早,春向后宮遲。蕙草生閑地,梨花發(fā)舊枝。芳菲自恩幸,看卻被風(fēng)吹。”[108] 琴聲頓了一頓,有人在門里尖聲怪氣道:“誰要聽這些怨婦詩!” 我和高思誠相視而笑。高思誠想了想,又吟道:“我家北海宅,作寺南江濱??胀o玉樹,高殿坐幽人。書帶留青草,琴堂冪素塵。平生種桃李,寂滅不成春?!盵109] 琴音錚錚,換作了。我吟道:“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長風(fēng)幾萬里,吹度玉門關(guān)。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由來征戰(zhàn)地,不見有人還。戍客望邊色,思歸多苦顏。高樓當此夜,嘆息未應(yīng)閑。”[110] 高思誠微微一笑,長聲道:“月出照關(guān)山,秋風(fēng)人未還。清光無遠近,鄉(xiāng)淚半書間。一雁過連營,繁霜覆古城。胡笳在何處,半夜起邊聲?!盵111] 我和高思誠相視一笑,默默無語地聽了半晌琴。之后是。高思誠笑道:“這是在下逐客令了,可聽完再走。” 我依依行禮,道:“上一次在夜宴上匆匆一見,尚未向王爺請安問好。玉機拜上王妃、松陽縣主,愿王妃與縣主福壽安康。” 高思誠還禮道:“聽聞大人抱恙,如今可好些了?” 我答道:“已好了許多,謝王爺關(guān)懷?!?/br> 高思誠凝眸片刻,道:“松陽在家不是讀書,便是習(xí)武。偶爾閑了,也會作畫。她至今還記得她在濟慈宮居住的時候,大人教她畫美人的事?!蔽乙徽幻靼姿f這話的用意。只聽他又道:“大人如今還畫美人么?” 回宮一個多月,諸事紛雜,何曾有心思畫美人?我搖了搖頭。高思誠道:“在宮里,皇兄恩寵愈重,便愈艱辛。大人要懂得排遣才好?!?/br> 如此泛泛的叮囑,如穿林而過的和潤清風(fēng),帶著不疏不狎的合宜氣味,坦然如梨花的潔白。我心中感激,深深一拜。直到琴聲已住,但聞門后有細碎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掩門的吟哦帶著心滿意足的腔調(diào)。高思誠向我拱手一揖,飄然而去。 日已高升,我也有些累了,于是緩緩踱回漱玉齋。只見四處靜悄悄的,芳馨獨自一人在庭院中急得團團轉(zhuǎn),見我回來了,滿臉通紅地拉著我道:“姑娘這是去哪兒了?讓奴婢們好找。再尋不到,就要驚動陛下和弘陽郡王殿下了!” 我歉然道:“忽然想看梨花,便去了梨園。” 芳馨愕然道:“姑娘要去看梨花,怎的不叫奴婢們跟著去?姑娘身子還沒好,若一時有個好歹,奴婢們?nèi)绾谓淮???/br> 經(jīng)此任性一回,心情舒暢。我笑道:“我怕你們都不準我出門。下次去看梨花,一定叫上姑姑?!闭f罷輕快地往玉茗堂走去。 只聽芳馨在我身后道:“姑娘從前從不會這樣沒有交代,叫奴婢們懸心?!?/br> 我驀然駐足,暖如春陽的心境猝然掃過一陣秋風(fēng)。我嘆道:“以前沒有,以后也不會有。只這一次。叫他們回來吧?!?/br> 【第三十節(jié) 鄰哉其朋】 午后申時正,施哲和李瑞來了。三年未見,施哲比從前略胖,清俊儒雅的容貌亦多了幾許沉穩(wěn)神色。宦海沉浮數(shù)年,早已喜怒不形于色,唯在踏進漱玉齋的那一刻,有清氣盈于眉目之間。我早已帶著芳馨等人在漱玉齋門口等待,彼此見過禮,便往玉茗堂奉茶說話。 剛一坐定,我便問道:“采薇meimei好么?” 施哲道:“拙荊聽聞大人遇刺,很是擔心。只因快要臨盆,不敢隨便出門,只得在佛前祝禱。近日聽聞大人平安,這才放心?!?/br> 我微笑道:“有勞采薇meimei掛心,請大人代為問候?!?/br> 施哲道:“勞大人動問,受之有愧?!睆?fù)又嘆息,“多年不見,想不到再見之時,卻是因為大人遇刺之事。聽聞大人受了極大的驚嚇,身體可還安好?” 我欠身道:“甚好。其實也未見如何受驚,只是有些后怕罷了?!?/br> 施哲笑道:“聽聞大人在景靈殿中與信王世子夫婦研討案情,又去監(jiān)舍看望宮女銀杏,足逗留了半個多時辰才回宮。心志之堅,足見一斑?!?/br> 我垂眸一笑,嘆道:“也是強撐著。銀杏姑娘舍身相救,玉機怎能不去探望?恐進了宮便沒有機會了?!庇谑怯謫柪钊?,“李大人和夫人可還安好,‘嬌’客如何?” 施哲笑道:“嬌客?李大人做了新翁么?是幾時的事情?” 李瑞一愣,好一會兒才明白我說的“嬌”客,乃是指杜子欽杜嬌。他嘿嘿一笑:“都好都好,多謝大人掛念著。內(nèi)人和……嬌客都好。” 施哲只當他不愿意透露家事,也不多問。我抿一口茶,又問道:“李大人總管宮禁,不知那位銀杏姑娘現(xiàn)下如何了?” 李瑞忙道:“陛下聽聞銀杏姑娘舍生取義,大仁大勇,已下旨恩恤嘉獎。不但尋最好的太醫(yī),用最好的藥,賞賜也豐厚。秋蘭日夜不離地照料,也得了許多賞賜。如今銀杏姑娘的傷已好了許多,請大人放心?!?/br> 我又道:“只有賞賜么?” 李瑞一怔,道:“陛下的賞賜足夠她們過一輩子了?!?/br> 施哲笑道:“聽說景靈宮當值辛苦得很,難道李大人沒有給她們換個地方么?” 李瑞道:“下官只是負責宮禁執(zhí)法,這人事嘛,還要穎妃娘娘示下,內(nèi)阜院執(zhí)行,陛下也不便下旨干涉。下官并沒有聽聞穎妃娘娘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