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嫡子的名分。而是為了教皇帝疑心皇后，疏遠皇后。先前因為舞陽君之事，皇帝已經(jīng)懷疑皇后主謀暗殺太子了，只因舞陽君在獄中自盡，她的姘夫奚檜又沒有尋到，所以遲遲不能定罪。

    可皇帝就算在慎妃之事上起了疑心，沒有證據(jù)，依然會不了了之。要加深皇帝的猜疑，定下皇后的罪責(zé)，此事當(dāng)還有后續(xù)才對。

    究竟是誰，為慎妃定下此計？是誰，會在慎妃死后忠誠地執(zhí)行他們的計劃？是誰，如此痛恨皇后，甚至犧牲慎妃的性命？

    想到這里，我不由問道：“請問殿下，娘娘之前的言行，可有什么不尋常之處么？”

    高曜細細想了半晌才道：“似乎并沒有，只是更多話一些。”

    我又問：“娘娘平日里都說些什么？”

    高曜慚愧道：“自從母親知道了孤的心思，便時常教導(dǎo)孤，要好好念書、孝敬父皇母后等語，都是老生常談了。唯有一次，母親說，只要孤能做太子，母親甘愿舍命?！闭f著周身一顫，跪倒在慎妃的棺前，“母親真的是為我而死的……”

    我緩緩道：“殿下不必如此自責(zé)，依臣女看，此事還有內(nèi)情。”

    高曜扶棺茫然：“什么？”

    我淡淡道：“一個人下定決心去死，無外乎有兩個因由，一是他死后，身后的活人能因此受益、或受害，此是外因。二是，他萬念俱灰，生無可戀，或激憤難當(dāng)，以死明志，此是內(nèi)因。臣女以為，殿下如今是皇長子，從無過犯，即使娘娘不自盡，殿下也還是有望成為太子的?！?/br>
    高曜道：“可是昱嬪就要生子了，倘若她生了一位兄弟，父皇自是寵愛他勝過孤。”

    我冷笑：“昱嬪便算再得寵，此時也不過剛剛有孕，腹中之子是男是女尚且不知。便算是個皇子，他也還那么小，如何能與殿下相比？慎妃娘娘真的有必要一定在此時自盡么？”

    高曜一驚：“jiejie是說……母親自盡是有內(nèi)因的么？”

    我靜靜道：“臣女以為，必是有的。娘娘自從退位，素來無心爭寵，初時對殿下能不能做太子也并不在意。臣女知道殿下想做太子，只是若以慎妃娘娘的性命來換取殿下的太子之位，殿下愿意么？”

    高曜斬釘截鐵道：“不愿意！母親也知道孤不愿意！”

    我頷首道：“臣女以為，這些外因雖強，卻不足以教娘娘舍命。定然還有內(nèi)因?！?/br>
    “是什么？”

    “殿下曾問過臣女，當(dāng)年娘娘被迫退位是不是另有隱情。殿下還記得么？”

    “jiejie當(dāng)時沒有明說，但孤知道是有的?！?/br>
    “殿下對娘娘提過此事么？”

    “玉機jiejie千叮萬囑，教孤不可隨意透露此事，孤自然不敢與母親說?！?/br>
    “慎妃娘娘當(dāng)年無比珍視她與陛下的夫妻之情與她的正宮之位，如若知曉被迫退位的真相，殿下以為會如何？”

    高曜遲疑片刻道：“孤不知道?！?/br>
    我微微冷笑：“殿下并非不知，而是不敢想。”高曜的額上頓時沁出冷汗。

    我掏出絲帕，將慎妃棺中白瓷上的淚痕擦拭干凈，轉(zhuǎn)眸凝視她蒼白安詳?shù)拿嫒荩季梅絾柕溃骸氨菹陆裉靵磉^了么？”

    高曜道：“父皇還沒有來過歷星樓?！?/br>
    我冷冷一笑，不再言語。晚膳時分，我勸高曜回去用膳歇息，自己仍在歷星樓守靈。

    丑初，白燭將盡，我和芳馨正換新燭，忽見小簡輕手輕腳地進來，道：“圣駕到。”忽見我在，頓時一怔，又上前道，“朱大人快接駕吧?！蔽疫B忙帶領(lǐng)眾人跪迎。

    皇帝疾步走了進來，脫去裘皮氅衣，露出里面的白色錦袍。他低頭看我一眼，溫言道：“平身?！?/br>
    我站起身來，垂目不語?；实鄣溃骸斑@么晚朱大人還在此守靈，辛苦了?！闭f著接過小簡手中的三炷檀香，親自在白燭上點了，雙手豎在香爐之中。

    我見他一臉倦色與愁容，遂恭敬道：“夜深了，陛下怎的還不歇息？”

    皇帝歪坐在圈椅上：“才看完了各地的上書，一時還不想睡。想不到朱大人也在這里?！蔽倚南乱卉?，垂頭不語。只聽皇帝又道：“近日各處多事，朕的脾氣是暴躁了些，沒想到慎妃的氣性更大?！?/br>
    我親自奉茶。皇帝見我不說話，便趕了趕茶葉，嘿嘿冷笑道：“遼東的歸義公蕭乾國聯(lián)合族中子弟，聚兵造反。朕命大將軍陸愚卿去平亂，他托辭舊患復(fù)發(fā)，只薦了麾下一個小將去。你知道這是何意么？”

    我愕然，“臣女不知?！?/br>
    皇帝道：“你這個女甘羅，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币娢也徽f話，又道，“西南邊境不寧，江南豪族作亂，夏秋之際又水旱頻發(fā)，群臣都不得力。朕要去南巡?！?/br>
    我不由關(guān)切道：“年關(guān)將近，陛下又要出宮？”

    皇帝疲憊道：“孝宣皇帝有言，‘與我共此者，其唯良二千石乎！’[55]朕沒有這樣的州牧郡守，只得自己去了?！?/br>
    我看一眼小簡，小簡忙上前道：“陛下，夜深了，回宮吧?！?/br>
    皇帝嗯了一聲，起身向我道：“朱大人也早些回去吧。”

    送過皇帝，芳馨扶起我道：“這些國家大事，陛下為何要說與姑娘聽？”

    雪子瀝瀝掃在屋檐上，我伸指接過，只覺掌中冰涼一片：“他無非是想說，誰都有自己的委屈和無奈，若都像慎妃一般一死了之——”說著搖搖頭，返身回到靈堂中。

    第二天清晨回到漱玉齋，芳馨命人燒了熱水沐浴。我撩起熱水凈面，指尖盡是粗糙。又覺雙眼干澀，頭痛欲裂，滿身的困倦，卻毫無睡意。熱水迫住胸口，教人無法呼吸。

    我的呼吸聲驚動了在一旁調(diào)弄玫瑰干花的芳馨：“姑娘的身子不宜久浸，還是起身用膳吧。”

    我不答她，只是問道：“北燕新歸，便有歸義候蕭氏叛亂，陛下命陸大將軍去平叛，大將軍為何不去？”

    芳馨緩緩添了一勺溫水：“陛下不是說大將軍舊創(chuàng)復(fù)發(fā)了么？”

    我拈起一片被水浸得溫軟的玫瑰花瓣，放在鼻端輕輕一嗅：“春天采下的花，還是很香呢?！?/br>
    芳馨笑道：“春天受的傷，冬天是最容易復(fù)發(fā)的。”

    我笑道：“姑姑知道何謂百戰(zhàn)百勝之術(shù)么？”[56]

    芳馨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