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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胸道:“慧珠姑姑?!?/br> 慧珠恭敬而關切,滿含歉意道:“驚嚇了大人,奴婢罪該萬死。” 我掙脫內監(jiān)的扶持,冷冷道:“姑姑怎的到這里來了?” 慧珠道:“大人從太后宮里出來,便急匆匆來到文瀾閣。長公主殿下想和大人談說兩句,卻尋不到人。奴婢只有自作主張,到文瀾閣來了。” 我命兩個小內監(jiān)退下,引慧珠來到小小南窗下的條桌旁。桌上有堆疊如山的古籍,書塵悠游,飄飄然無所依托。我有心躲避熙平長公主,竟還是躲不開。 我笑道:“博士們在前面修書著作,半刻也不敢松懈。姑姑瞧這里又新收了許多舊書,我實在是無暇分身。還請姑姑代為轉承,請殿下多多包涵?!?/br> 慧珠道:“不敢。大人新升女丞,自然貴人事忙,奴婢知道。” 我側身坐于桌邊,淡淡道:“姑姑此來,是長公主殿下有什么要緊事交代么?” 慧珠垂手恭立:“咱們殿下有些日子沒見大人了,甚是想念,倒無特別要緊的事情?!?/br> 我笑道:“那就請姑姑代玉機向殿下請安問好?!?/br> 慧珠道:“是?!?/br> 我拿起一本書,見她并無退意,只得又問:“不知姑姑還有何事?” 慧珠恭敬道:“也無特別之事,只是府里的一些瑣事,須得讓大人知道。” 我心中一跳,不動聲色道:“可是與我父母有關么?” 慧珠道:“朱大管家和娘子都很好,大人寬心。”她停一停,唇邊的笑容像是籠在裊裊煙塵之中的鋒利毒針,泛著幽冷的光芒,“是小菊那丫頭。哦,就是從前姑娘身邊的紅芯。她回府后,殿下給她漲了月錢,又叫她貼身服侍。誰知她是個沒福的,一日隨殿下在下面的田莊里,一不小心跌進捕獸的深坑。這一跌,竟然便跌死了。嘖嘖,當真命薄?!?/br> 我悚然一驚,左手緊緊攥住一冊薄薄的舊書。只聽紙張的嘶嘶輕響,如蛇吐毒芯,書冊頓時皺成一團?;壑檩p呼:“大人小心,書都皺了?!?/br> 紅芯出宮還不到一個月,便這樣死了。我站起身,瞠目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壑閲@道:“這丫頭的命不好,才與父母相聚,又得殿下賞識,便跌死了。不過殿下已賞了她爹娘一百兩銀子,也算盡了這些年的主仆之情。唉,她若還在宮里當差,便不會有這等橫禍了。大人說呢?” 心頭有一瞬的隱痛,我艱澀道:“姑姑是說,紅芯的死,罪責在我?” 慧珠驚詫道:“大人怎會作此猜想?奴婢怎敢怪責大人?” 我哼了一聲:“紅芯在宮中犯錯,才被執(zhí)事姑姑攆出宮的?!?/br> 慧珠道:“既然是她自己犯錯在先,那便誰也怨不得。是了,還有一件喜事要稟告大人。信王世子已經定下親事了?!?/br> 指尖掠過卷曲的書角,并無一絲凝滯,心卻漸漸沉了下去。我本不愿問,當此刻卻又不能示弱:“是哪家姑娘?” 慧珠笑道:“這位小姐,是長公主殿下親自相中的。容貌、心性、才學、武功都無可挑剔?!?/br> 我心中一動:“武功?” 慧珠笑道:“雖然是白丁之女,不過信王府和咱們殿下原也不在意女孩子的出身。說起來,這位小姐和大人還是熟識呢,便是從前神機營啟副都統的女兒,啟春姑娘?!?/br> 原來是她。這樣也好,如此兩人,倒也相配。心底泛起一股酸涼之氣:“原來是啟jiejie,如此甚好。姑姑回去若能見到世子,代我恭喜他。不知世子何時迎娶新妃?” 慧珠緊緊盯著我:“到了秋天世子便滿十九歲了,到時回過兩宮,便可成婚了。” 我嗯了一聲,換了一本書翻著:“甚好。姑姑還有何事?” 慧珠恭敬道:“再沒有了?!?/br> 我笑道:“那便代我向長公主殿下致歉,就說玉機俗務繁忙,改日閑了一定向殿下請安?!?/br> 慧珠道:“是。奴婢告退?!?/br> 她一走,我立刻關上書庫的門。心念如沸,又哀涼如冰。左胸隨著心跳隱隱疼痛,愈來愈沉,愈來愈重。我眼前一黑,撲倒在書堆中,幾十本舊書呼啦啦掉落在地,揚起漫天的細塵。門外的內監(jiān)聽到書庫里的異響,欲推門查看。門已經被我從里面閂牢了。 紅芯。她既然已照熙平長公主的密令行事,回到長公主府不是當受到善待么!那捕獸的坑能有多深,怎能就此摔死?熙平竟然這樣容不下她!她殺了她,是為了給我瞧的么!她告訴我高旸的婚事,是為了讓我死心么? 左臉貼在粗糙的書頁上,灰塵嗆得我咳了兩聲。心痛更盛,幾已不能坐起。紅芯只是不適宜在宮中服侍而已,其錯誤遠不致死。她是我遣出宮的,她是我殺死的!我明明知道熙平心思陰沉,手段毒辣,我為什么要遣她回府?熙平錯了,我豈非更錯?大錯特錯! 芳馨的話言猶在耳:“趕出宮不過是極小的懲罰,依宮規(guī),忤逆的奴婢,打死也不為過?!?/br> 一語成讖。 而我竟還揚揚得意于我的仁厚!我原來已經是這樣一個狠毒而偽善的人!我——朱玉機,終有一日也變成了一個殺人兇手。我緩緩伸出右手,潔白的指尖在陽光下閃出猙獰的血光。 待我匆忙趕到金水門時,只見熙平長公主粉藍色的裙角一閃,如一抹青煙,飄然消失于朱門之外。初時我躲避她,現在她躲避我。 芳馨帶著兩個丫頭追上來,喘息道:“姑娘身子不好,何必走得這樣急!” 正午的日光照在臉上,火辣辣的像被鞭笞。我的身心卻被浸泡在冰冷的金沙池中,在絕望的窒息中緩緩下沉。我想哭,卻沒有眼淚。血紅的宮墻擰成漆黑扭曲的一團,晴好的天空也化成一張獰笑的青面。我的心又痛了起來,昏昏沉沉間,只聽宮人們痛心而焦灼的呼喊驚飛了梧桐樹上一群灰尾小鵲。天邊的云彩變幻無方,卻依舊被掠過的羽翼撕扯出無數傷口。躲,也躲不掉。 我醒來時,只見一個素衣紫釵的少女靠在床頭打盹,卻是紫菡。我渾身無力,只動了動腳。紫菡頭一歪,頓時醒了過來。見我睜眼,也不多說,忙端了一盞水喂我喝下,柔聲道:“姑娘要坐起來么?” 我點了點頭,扶著她的手坐起身:“你不侍奉圣駕,怎的在這里?” 紫菡道:“奴婢本來是在服侍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