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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殿下到了!”李懷德隨著軍士們紛紛后撤,空出了一條道讓一行人騎馬從他們當中走出,騎在最前面的便是當今皇后的謫子,北齊皇族的二殿下李纘。只見他身著戎裝,一身烏黑的盔甲襯得他修長的身軀如同一桿鋒利的纓槍一般,直且銳可不擋。年輕俊美的臉在頭盜下少了幾分公子的風流倜儻,但卻多了幾分男子氣概。原夕爭只那么輕輕一抬眼簾便見著了他。隔了這么近一年未見,兩人也不過是隔著數(shù)十萬大軍這么匆匆一眼,也許這么匆匆一眼之后,他們又要相隔許久不見,但原夕爭與李纘的對視,卻是兩個人都像不曾動容。現(xiàn)在整個荊州府城樓似乎便只剩下這位青衫公子,端坐在樓頭好整以瑕地調(diào)著琴弦。李纘的目光有一點冷,朗聲道:“城樓上的可是南朝駙馬原夕爭?”他這話一出,即便是北齊軍紀嚴明,下面也是一陣細語之聲,很多人更是瞪大了眼睛,生怕沒將這位原夕爭看個清楚,以后炫耀的資本便少了一個。放眼望去,只覺得城頭上那位青衫公子端坐著,膝上放著一把古琴,雖然只能見其長發(fā)拂于胸前,但卻有一種不言而喻的清雅之感,令人頓生好感。原夕爭一邊調(diào)著琴一邊微微笑道:“我與二殿下有數(shù)面之緣,本以為能替南朝略盡地主之誼,不曾想原來二殿下貴人多忘事,已經(jīng)忘卻了子卿?!?/br>李纘手握著韁繩,道:“我認識的子卿,雖然懷才卻無什么世俗之心,像一個做學問的人,可不像原公子,堂堂的南朝大公主駙馬,何等榮耀,何等的風光……”他說到最后幾個字特別的用力。原夕爭的手微微一頓,便淡然地道:“能娶瑞安大公主為妻,自然是我原夕爭的榮耀,更是我原氏的福澤。”李纘冷笑了一聲,道:“那我先在這里祝原兄你這個駙馬當?shù)瞄L長久久。”原夕爭此刻的琴已經(jīng)調(diào)好了,細長的手指輕輕一撫,樓下的軍士均覺得心中一跳,那樂聲宛若鶴鳴,似雖陷于泥沼之中,卻是清者自清。李纘心頭跳了跳,他與原夕爭雖不能說心意完全相知,卻也算心有靈犀一點通,因此李纘同時也知道原夕爭不是一個輕易低頭之人,他此來的目的便是要阻他南下。李纘想到此處,當機立斷冷然道:“莫非子卿也想學那武候,要唱空城計,可惜我卻不是司馬懿,知你此來不過只帶了七百個土匪出生的騎兵,恐怕這出武候彈琴退仲達的戲你是唱不下去的?!?/br>原夕爭微微低頭,然后笑道:“我與二殿下結緣便是因為這琴音,看來今天要緣盡,那不如也終于這琴音?!痹幷f得很淡然,李纘卻忽然覺得心中一陣疼痛。他在原夕爭之前從來沒有真正體驗過失敗,或者是失去,他不是不精明,可是除了大皇子給他的,他從沒有在感情上受到過任何的挫折。他不明白失去的意義,可是如今李纘突然似乎明白了什么是失去。失去就像曾經(jīng)擁有的,比如眼前這個人的笑,像一抹天光,淺藏在水里,卻總是隱隱可現(xiàn);像這個人眼光,清晰如碧潭,稍稍一碰,便會泛起美妙的漣漪,令他心頭狂跳,那些看起來普通,卻在之后不能再擁有。原夕爭的樂曲一如以往不知名,只覺得樂聲流暢似流水,仿若光陰荏苒,似水流年,那些平淡的,悄然在心間滑過的感情,原本以為它們走過便會空無痕跡,但卻不曾想留在心田里最深的烙印正是這些淡淡流淌過的東西。副帥曾離一直注視著李纘,事實上這場戰(zhàn)役中,曾離正是北齊帝派來督查這位皇子的。北齊帝白手起家,頗有幾分英豪的氣概,年輕的時候驚世駭俗的言論沒有少發(fā),這也是為什么李纘狂放無所忌憚的原因。但北齊帝更是一位精明的帝王,在他看來李纘比起他的大兒子李晟更適合來繼承他的皇位。因為他認為李晟生于他年富力強的時候,如今北齊建國已經(jīng)二十年有余,他老了,其實李晟也過了最美好的年紀,而他要的不是一個能守住江山的人,他要的是一個能統(tǒng)一天下的繼承人。李纘便是他心目中最佳的繼承人,年富力強,聰明,精力旺盛,尤其是狂放深受他的喜愛。可這里面有一個度,李纘最近在原夕爭這件事情上面似乎超出了這個度。北齊帝那雙精明的眼睛隱隱地似乎看到,他的計劃正悄然因為某件原本以為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逐漸遭受到破壞,這是—對不能容忍的事情。如果說這一個不可控的因素能消彌于戰(zhàn)爭的煙塵當中,那他是樂見其效的。所以滿天下的人都認為要開戰(zhàn)的是李纘,而北齊帝不過是一個無奈于自己兒子荒唐請求的年邁父親。然而他都錯了,真正要開戰(zhàn)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李頊。因此曾離舉起手,傳令道:“擊鼓,攻城!”琴弦嘎然而止,曾離再一抬眼,城樓上已空無一人。這一場戰(zhàn)北齊軍可謂一兵未失,也一兵未殺。整個荊州空空蕩蕩,不要說是原夕爭,便是那密報當中的七百騎也似乎從荊州府蒸發(fā)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曾離額頭汗珠直下,他急于下令攻城,卻不知李纘早已派出他的暗衛(wèi)偷襲原夕爭,他這么一擊鼓,倒是幫了原夕爭一個大忙,卻讓暗衛(wèi)們撲了一個空,這如何能叫李纘不勃然大怒。曾離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來查這原夕爭到底是怎么逃走的,又逃到了哪里去。他集思廣益之后,北齊將領們首先能想到的便是荊州府內(nèi)有密道,但是他們將荊州府整個翻過來也未找到所謂的密道,想來顏涼每次出逃都是躲在他的官船上。如今荊州府除了荊州,其它的包括襄陽城在內(nèi)都成了北齊的地方,也確實除了漢江上,大約顏涼也想不出其它的地方可逃。但是李纘知道原夕爭不會退到漢江上去,因為楚因領了軍命,如果原夕爭一戰(zhàn)未打便后撤,那么不但原夕爭,連著楚因的前程也會隨著荊州一起完蛋。李纘深信,原夕爭依然還在漢江以北,只是他究竟是怎么逃出去的呢,李纘微微皺了皺眉心想。李纘進了荊州府,軍事廳的紅木桌案上還放著一杯未冷的清茶。茶是上等的好茶,但茶水的味道卻已經(jīng)很淡,想必是主人端著這茶碗喝了一整晚,記得添水,卻一直都未更換過茶葉。李纘修長的手指端起茶碗,輕輕地喝了一口,眼前仿佛能看到原夕爭坐在那里,眼簾微微垂著,很長的睫毛蓋住了眸子,令人不知他是喜是悲。李纘順著那目光看向了沙盤,沙盤上那盞油燈還在,它直直地插在那里,已經(jīng)油盡燈枯,李纘看了一會兒,抬眸冷聲道:“傳我令去,所有的軍隊都退出城去?!?/br>三十萬大軍依令退出荊州城,李纘的嫡系將這些大軍圈成一塊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