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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內(nèi)室,承安便道:“福嘉公主,聽著有點兒俗氣?!?/br> 他雖登基,衣袍制式之類,卻并非一朝一夕所能改變,直到這會兒,依舊身著舊時衣袍,身材挺拔,氣度斐然,遠遠瞧著的確不凡。 “有福氣,又有善懿之譽,多好,”錦書抱著永寧,溫柔道:“女兒家叫什么名字不重要,有福氣才最好?!?/br> “好好好,你是她娘,你說了算,”承安守著自己新立的皇后與一雙兒女,心中歡欣:“今天晚上,咱們一家四口,正該好生聚一聚?!?/br> “圣上,”他同錦書說話的功夫,外頭心腹來報:“淮水側(cè)駐軍統(tǒng)領(lǐng)送了信過來,您要看嗎?” 承安眉頭一跳,看一眼錦書,見她垂著眼逗弄永儀,輕輕道:“呈上來吧?!?/br> 那封信很薄,只有一張紙,上頭也只寫了一條消息。 錦書試了試面前蛋羹的溫度,拿小匙子舀出來一點兒,伸手喂給永儀,見他小嘴巴動著,飛快的咽了下去,微笑還未來得及展開,卻因承安所說的那句話而消逝無蹤。 他說,承熙來了。 “在哪兒,淮水北線嗎?”錦書眉頭微蹙,輕輕道:“何公他們居然也由著他過來?!?/br> 承安撫了撫懷里永寧的小臉,沒有做聲。 “用膳吧,”錦書重又從碗中舀了蛋羹出來:“萬事也礙不到吃飯?!?/br> 這消息來得有些出人意料,但仔細想想,又是情理之中,這一晚,不約而同的,錦書和承安一道失眠了。 半夜時分,外間一片安寧,只有隱約蟲鳴聲,不時作響。 錦書伏在他懷里,像是怕冷一般,貼的很近,承安默不作聲的將她抱緊,無聲的安撫,約定好了似的,都沒有說話。 起風了,樹葉挨蹭在一起發(fā)出的沙沙聲,順著窗縫透了進來,叫人聽得渾身發(fā)涼,似乎心里也被吹進了一股冷風一般。 半晌,錦書睜開眼睛,徐徐道:“我想見見他?!?/br> 承安沉默許久,久到錦書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方才聽他道:“不后悔嗎?” 她眼瞼低垂,夜色之中,有種說不出的哀婉:“不后悔?!?/br>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承安摟住她腰身的那只胳膊更用力些,似乎要將她嵌進自己身體里去一樣:“再等幾日吧,得了他消息,我再告訴你?!?/br> “嗯?!卞\書聲音小小的,許久之后,正待開口時,唇卻被承安堵住了。 “你我本就是夫妻,自為一體,”他的唇不像往日那般熱,反倒有種淡淡的涼,只是繾綣依舊:“別說那些了,叫我親親你?!?/br> 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一刻一般,感激內(nèi)室里的昏暗與那幾站熄掉的燈。 他們這樣親近,彼此緊貼,卻看不見彼此眼底近在咫尺的淚光。 暖爐在角落里散著看不見的溫暖,窗外那樹桂花,徑自隨風搖曳,內(nèi)室里的情意,卻也逐漸燙了起來。 錦書躺在他身下,覺得自己像是從前在姚家時,房間里那盞燈的燈芯一樣,越來越燙,越來越熱,但等到最后,便會化為灰燼,消失不見。 她心里驀然一痛,伸臂抱緊了他,主動迎了上去。 夜色正深。 …… 錦書睡下之后,承安依舊攬住她腰身,目光溫柔,將她看了又看。 看她清婉的眉眼,恬靜的面容,以及掩在深處的決絕。 到最后,他輕不可聞的嘆息一聲,在她額頭上親吻一下,披衣起身,獨自到了院落里。 “夜深風重,圣上怎么在這兒坐下了。”心腹巡夜路過,趕忙上前,輕聲道。 “出來透透氣。”承安言簡意賅道。 心腹跟隨他多年,隱約能猜出他幾分心思:“是因為皇后嗎?” 承安無可無不可,自嘲道:“有時候,也覺得自己沒出息,怎么就被她拿捏的嚴嚴實實,如何也翻不了身,想強硬一點兒的時候,只消看她一眼,便不忍心了?!?/br> 心腹早已經(jīng)娶妻,但還是很難理解他此刻心緒,頓了頓,只得道:“左右圣上現(xiàn)下與娘娘相守,夫妻和美,哪里還有遺憾呢。” 承安似乎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心腹見狀,知他想要獨自坐一會兒,躬身施禮,悄無聲息的退下了。 承安望著已經(jīng)熄燈,一片安謐的內(nèi)室,忽的嘆了口氣。 很輕很輕,隨即便化在空氣中,消失不見。 其實有些事,他不是不能拒絕,不過是不忍心罷了。 他舍不得失去她,但更舍不得她傷懷難過。 他就是這樣沒出息,在她面前,總是被欺負的那一個。 …… 承安悄悄給承熙送信,走的是姚家的路子,經(jīng)了姚軒的手,畢竟在這關(guān)頭,別的人他可信不過。 他也知道,承熙會來的。 事實上,事情也正如同承安所猜測的那樣。 信是在九月二十日晚間送去的,三日后,便收到了回信。 承熙將見面的地點約在了青檀寺,淮水東側(cè)的一座古寺,既不偏向南軍,也不偏向北軍,周邊無有山林,不便設(shè)伏,他明言自己只會帶幾十個隨從過去,以示心中坦蕩。 有錦書在,他們都不會在這場會面中耍什么心機,大家心照不宣。 二十五日的傍晚,錦書同承安一道,早早用過晚膳,又去哄著兩個孩子玩兒。 他們是在三月降生的,這會兒已經(jīng)過了半年多,五官長開了些,小手小腳極其可愛,已經(jīng)能認人了,見母親陪著他們玩兒,一起咧開嘴笑,開心的直拍手。 承安站在一邊守著,忽的不忍再看下去,轉(zhuǎn)過身去,到外間去了。 父親走了,兩個孩子都怔了一下,要知道往常時候,他都會陪著玩兒的,齊齊指著門外,咿咿呀呀的出聲。 錦書心中悶痛,卻強顏歡笑,依次抱在懷里,輕柔的哄,眼見他們合眼睡下,眼淚方才不受控制的下落,情不自禁的將他們親了又親,在床邊看了他們許久,方才擦了淚,叫承安過來,一道將他們抱起。 “走吧?!彼溃骸霸摮霭l(fā)了?!?/br> 自揚州至淮水,尤且有兩日路程,聽起來似乎很長,然而落到錦書與承安眼里,卻只是一瞬間。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