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

    圣上僵立許久，似是方才緩過神一般，大喜過望，轉(zhuǎn)身去看塌上錦書尚且泛白的面頰。

    “……孩子, ”他坐回床邊, 手指微顫, 想要去撫摸她肚腹，然而還沒等伸過去, 又意識到自己手掌發(fā)涼, 搓動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扶上去：“朕的骨rou?！?/br>
    就這樣坐在塌邊, 他沒有再理會寧?？偣芎吞t(yī)令的意思, 只靜靜瞧著錦書，似乎那就是一切一般。

    寧海總管本以為圣上決意叫楚王帶貴妃離去, 這事兒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可這會兒, 只怕不可能了。

    誰能想到，貴妃已經(jīng)有了身孕呢。

    然而他就這么停在一邊兒, 終究不是個事兒, 舔了舔有些發(fā)干的嘴唇，道：“圣上，那奴才……還要叫楚王殿下過來嗎？”

    “叫他歸府去吧, 今晚沒事了，”圣上頭也沒抬，道：“貴妃既然有孕，哪里還能出宮？她腹中懷有的，是朕的骨血，萬萬沒有流落在外的道理?！?/br>
    “噯，奴才這就去吩咐?！睂幒？偣茉缰绱?，倒也不覺奇怪，圣上本就舍不得貴妃，這會兒有了至親骨rou，自然更不忍分離。

    寧?？偣芡肆顺鋈?，面色復(fù)雜，承安見他如此，心中一沉。

    “殿下出宮去吧，”寧?？偣車@口氣，道：“沒事了。”

    “沒事了？”承安眉頭微動，反問道。

    “是，沒事了，”寧?？偣艿溃骸案盥吨?，圣上還在這兒，奴才便不送了。”

    承安眼睫微垂，明知自己不該問，可到最后，還是忍不住開口：“她……貴妃，還好嗎？”

    “貴妃有圣上照看，怎么會不好？”寧?？偣艿挂灿行┩檫@對苦命鴛鴦，明明只差一步就能重聚，偏生也就是被那一步擋住，頓了頓，他低聲道：“殿下，珍重?！?/br>
    承安嘴唇緊抿，默不作聲的看一眼內(nèi)室，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應(yīng)答，轉(zhuǎn)身離去。

    內(nèi)室里只留圣上與太醫(yī)令，以及塌上錦書三人。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圣上大夢初醒一般，轉(zhuǎn)頭去問太醫(yī)令：“你方才說，貴妃有孕多久？”

    “不足兩月?！泵扛舭朐?，都會有太醫(yī)為貴妃診脈，太醫(yī)令唯恐圣上疑心太醫(yī)院，解釋道：“娘娘身子孱弱，脈象有些亂，不仔細(xì)診脈，前兩月很難看出，難怪這會兒才知道。”

    “朕沒有見罪之意，”圣上看出太醫(yī)令心思來，淡淡一笑，道：“今夜之事，該當(dāng)是朕謝過你才是?！?/br>
    太醫(yī)令忙道不敢，口中稱罪。

    “有什么不敢的，”圣上轉(zhuǎn)頭去看錦書，微微笑了：“若不是你及時發(fā)現(xiàn)，朕哪里能留得住她，摯愛失而復(fù)得，何其有幸?！?/br>
    太醫(yī)令沒有再開口，圣上也不在意，守在一邊，手掌溫柔的摩挲她腹部，輕聲自語：“這個孩子一定很懂事，連來的時機(jī)都這樣恰到好處，等它出生，假使是公主，朕就給她劃定最豐裕的湯沐邑，若是皇子……”

    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緩緩低頭，在不壓到錦書的前提下，將耳朵貼在她腹上，聽那個還不能發(fā)出動靜的，甚至于還沒成型的孩子的聲音。

    寧海總管與太醫(yī)令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見了駭然，然而那畢竟是天子家事，輪不到他們置喙，一眼過去，便重新垂下頭。

    “朕今日說的話，半個字也不許傳出去，”圣上淡淡吩咐：“他日若叫貴妃知道，你們第一個死。”

    她腹中孩子，使得他免于同她分離，珍寶失而復(fù)得，自然是愛極了。

    可于錦書而言，卻是因這個孩子，才與承安相隔天涯，再不能見。

    人皆有私，他是這樣，她也是這樣。

    二人關(guān)系使然，她原本就不會像世間尋常母親一般愛這個孩子，倘若中間再隔了這樣一層緣故，不知會如何憎惡。

    稚子何辜。

    寧?？偣懿皇菚郎嗟娜?，太醫(yī)令能在這個位置上一坐許多年，自是口舌嚴(yán)密，圣上隱有殺伐之意，更不敢觸及，一道垂首：“是。”

    “去備藥吧，”圣上滿心歡喜之中，摻雜了對錦書的擔(dān)憂，伸手去撫摸她面頰，道：“朕在這里守著她?！?/br>
    “對了，”他問：“可以挪動嗎？”

    “可以，仔細(xì)些便是，”太醫(yī)令道：“若是可以，還是帶娘娘回含元殿去吧，此地熏香太重，氣息也雜，原先倒沒什么，這會兒得知貴妃有孕，一個不好，怕會傷胎?！?/br>
    “好，”圣上轉(zhuǎn)頭向?qū)幒？偣艿溃骸跋仍谶@兒用一次藥，你先回去，叫個太醫(yī)，將偏殿收拾出來，不該留的都扔了，記得細(xì)致些?！?/br>
    寧海總管忙不迭應(yīng)了，見圣上沒有別的吩咐，便退了出去。

    這一夜過得頗不安寧，中元宮宴也沒能善終。

    趙王妃之死事發(fā)后，方才過了子時沒多久，圣上不欲攪弄的人盡皆知，便打發(fā)宗親與低位妃嬪早早離去。

    中元是大節(jié)，斷然沒有貿(mào)然停了的道理，宗親與宮嬪們在其中察覺出幾分端倪，也不追問，面面相覷一會兒，先后離去。

    錦書雖是貴妃，卻不耐煩理事，圣上便叫賢妃先管著宮事，加之趙王妃又是她兒媳婦，便叫賢妃母子一道留下，其余人全打發(fā)了。

    賢妃與沈昭媛密謀，原是打算借楊氏腹中這一胎除去楚王，也為蕭淑燕掃清道路，順手刺一刺貴妃的，然而沈昭媛表明答允，暗地里卻下狠手，直接將楊氏害死，委實(shí)叫賢妃母子措手不及。

    貴妃有孕，圣上這會兒滿心歡喜，哪里有興致再理會賢妃與趙王，吩咐人打發(fā)一頭霧水的二人回去。

    今夜之事，賢妃畢竟?fàn)可嫫渲校m恨沈昭媛生事，但卻也沒辦法將她揭穿，只能先行忍下，去看戰(zhàn)果。

    “如何？”她雙目隱隱有期待，看著前去打探消息的內(nèi)侍：“承明殿傳了太醫(yī)，是貴妃出事了？楚王呢，下獄了，還是被圈禁了？”

    那內(nèi)侍有些為難，然而在賢妃催促目光之下，終究道：“貴妃娘娘的事兒，太醫(yī)院一貫守口如瓶，探聽不出什么，只是見太醫(yī)令親自去煎藥，雖有妨礙，想來也無性命之憂，至于楚王……”

    趙王畢竟不是后宮妃嬪，對于貴妃如何，倒不是很在意，唯有說起楚王時，方才露出幾分催促之意：“楚王怎么，父皇如何處置他？”

    “楚王殿下已經(jīng)出宮，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