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就在他耳邊，喊得輕，像低柔的風。

神識終于快被晃醒，方知一睜眼就看到商恒大大的一張臉，臉不出意外地刷一聲，紅得徹底。

商恒揉他頭發(fā)：“快起來，三點了，我們值夜?！?/br>
那一瞬間方知有種錯覺，他覺得自己可能想象過很多次這種場景，像是每一個陽光能打進來房間的清晨，溫和的風帶來新一日的低語。但當看到房里幽綠幽綠的墻壁，他才想起來，現(xiàn)在正在部隊的宿舍，而那種早晨更是不可能。商恒的笑容，大概在將來每個溫柔的日子，都會送給那個他最愛的姑娘。

方知游魂一般地穿好衣服，跟著商恒飄到外面走廊上。上一班的人看他們來了就讓了位，方知一沾著桌椅就趴上不想動了。

不只是困，方才想到那事情，還有點心酸。

商恒看起來倒是精神得很，他翻著前幾輪值班的人登記的表格，敲敲方知的腦袋。方知很不情愿地微微轉(zhuǎn)了一點點頭，露給他一只耳朵。

“你怎么十二點還起來上廁所了？也沒見你喝很多水啊。”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方知就慌了，心虛得很，唯一露給商恒那邊的那只耳朵也紅了個透。腦內(nèi)遲鈍著說不出話來。

商恒見他不說話，打趣著：“誒我和你說，尿頻尿急不好！以后那啥不行??！”商恒很少開這種玩笑，但是男生之間這種東西葷素不忌倒也正常，商恒平日里那是懶得和王銘浩瞎摻和，但是這會兒看方知這么個樣子，很想逗一逗。

方知這回不理他了，干脆把剛剛轉(zhuǎn)過來的耳朵也收了回去，手捂著耳朵遮著紅透的耳根。

要不是這會兒全走廊都在睡覺有什么大動靜把人吵醒了會被群毆，商恒真覺得自己會笑得半分形象都沒有。商恒憋了半天笑，還是很失敗地漏出了好多聲，方知轉(zhuǎn)頭，把商恒的腦袋狠狠地塞進了他的連帽衫帽子里。

這么一鬧方知也不困了，直起身來看商恒，看了會兒又撐不住臉皮薄，低頭假裝看自己的鞋子。

“不想睡了？”

方知點頭：“現(xiàn)在還好?！?/br>
商恒興致勃勃，“我們……說點什么？不然估計待會兒我也能栽倒?！?/br>
方知沒答話，眼神里的意思是在問他說什么。

夜晚的走廊很悶熱，不過倒是比寢室間里邊涼快多了，走廊盡頭開了一扇窗，晚風一襲一襲地偷偷溜進來，兩個人不比一個人，難熬的一小時，聊聊天的話大概真的能過得很快。

但實際上，那一個小時，基本上都是商恒在說。

方知微微側(cè)著頭，很認真的聆聽的姿勢，商恒對著方知那雙專注起來就很黑亮的眼睛，微微笑起來。

那天意外地，他說了很多，關(guān)于他家里，關(guān)于他小時候，關(guān)于他的初中生活，方知偶爾湊上一兩句，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所有話的傳達都是細微的聲帶振動，所有話的聆聽都是眼神和意會的點頭。思緒隨著說話的人飄得很遠很遠，回到孩提，每一處在對方生命里出現(xiàn)過的東西在此刻都越發(fā)動人起來。方知聽著，眼神亮亮，他很愿意聽商恒講他的事情，每一樁都像是他親身去感受他的過去。

走廊上沒有鐘表，唯一的時間提醒依靠商恒上的電子表，但是兩人居然都沒去注意時間。等到有人起夜了，他們才意識到時間好像差不多了，回鋪上睡回籠覺的時候方知還在感慨，原來他們倆之間也可以有這么安靜圓滿的對話。

商恒沒急著回床，拽著上鋪王銘浩的領(lǐng)子把他連拖帶拽地弄醒。結(jié)果那貨沒醒，他邊上那人倒醒了，方知目睹了商恒驚悚的拍醒王銘浩的姿勢并且目送王銘浩的鄰鋪把他一路拖出寢室，突然覺得自己還矯情那每個美好的早晨什么勁兒??！

要不是怕嚇著商恒，方知現(xiàn)在特想上去給他一個熊抱！謝謝叫我的時候那么溫柔！可惜沒有，方知自己把自己給逗樂了，笑著笑著就睡著了。

那一個回籠覺睡得很好，五點半集合的時候他都沒有半分困倦。

軍訓的第一天太陽就特別毒，火辣辣得照得人睜不開眼睛。班級雄糾糾氣昂昂地教官面前列隊，在大片綠樹勾畫出的訓練道上，數(shù)百名年輕的學生將挺胸抬頭接受軍隊訓練的洗禮。

第17章

年輕真好啊。

炎熱的夏天今天難得起了些風，吹得訓練場上的樹木嘩嘩地響，站了許久的一個個學生身子都微抖了抖，特別享受這難得的小風浪。

果然把事情想太美好了，據(jù)教官說只是稍微讓適應一下的第一天訓練都……

“累成狗了！cao！”王銘浩在休息時間跑去買了兩瓶冰水，嘩啦啦地喝光一瓶，又開了另一瓶澆濕了自己的頭發(fā)。商恒坐在一邊活動著腳腕，突然一瓶水就遞到了面前。

方知直接把水塞到他懷里，自己到邊上開了蓋子，看樣子也是渴壞了，一口氣就喝了半瓶。軍訓服襯得方知有點瘦，瘦長瘦長，皮帶包裹著的腰身有些細，整個人看著卻是勻稱。

商恒瞇著眼睛，看看頭頂上毒辣的太陽，擰開了瓶蓋。

大熱天的，在太陽底下一動不動站半小時真能要人命啊。休息了沒幾分鐘，教官又吹哨叫集合。一群人還沒順過氣來，滿身滿臉是汗地快速鉆進隊伍。

商恒站在最后一排的第一個，方知在他邊上。

排身高的時候商恒才發(fā)現(xiàn)，方知看上去不是很顯高，但是比起身高來，也就差他那么一點。

“立正！”教官嚴肅地喊口令。

大家瞬間繃緊精神，一個收腳，挺胸抬頭收腹，站得極為漂亮。

教官不過二十出頭，根據(jù)王銘浩的科普，他那個軍銜叫做士官。貌似教官都是一批，肩章倒是沒法震懾住人，但是那身直挺的軍裝上身效果特襯人，畢竟是部隊里訓練出來的，隨便往那兒一站都能把這群人唬住了。

“向右——看！”

學生齊刷刷轉(zhuǎn)頭，商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還在看著方知的發(fā)頂研究他的身高，嗖地一下方知的腦袋就轉(zhuǎn)過來了。他微抿著嘴唇，一臉嚴肅。兩人的視線猛地對視上，商恒差點笑出來，方知嘴唇動了一下，也像是在憋笑的樣子。商恒忍住笑，嗖地把頭擺正，端正地向前看。

整完隊之后，又開始下一個時間段的訓練，他們班四十多個人按身高男女排成了四排，下午的齊步走項目，怎么走教官都不滿意，看他喊口令面色漲紅的樣子，七班人都覺得他要飆臟話了。教官實在忍不了，讓他們一二一二報數(shù)，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