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你突然走了的事實？我現(xiàn)在躺在你的床上，一個字都想不通。”

“你沒看完的電影，也不帶走嗎？”

“我其實想過，高考之后就跟我媽說我和你的事了。”

“雖然我覺得，她會很難過，即使你那么好?！?/br>
“如果你就這樣消失，我會恨你，往后別再說我以前是個多善良的人?！?/br>
……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個詞語可以形容比愛恨交織更貼切顧臣的心情，那應(yīng)該是沒有了，他只能難過到仿佛思覺失調(diào)，rou體躺在床上，靈魂跑到了街上不停呼喚陳楓，沖進黑夜里，沖進車流中，沖過一座無人向往的城市，找到他。

“陳楓，我覺得你，從不相信有人愛過你，或者不相信真的有人愛著你，你寧愿不服天地，不服自己，卻又很服命運，你怎么可以這樣？怎么可以命運讓你怎么樣就怎么樣？你是不是太懦弱了，還是我太自作聰明了？”

“我真是天真了，我還以為喜歡你是很麻煩的一件事，原來你一點都不覺得麻煩，想回來就回來，想走就走。”

“現(xiàn)在想起來，在荷花池那天，你不敢回應(yīng)我的話，現(xiàn)在才知道，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你也不是騙子，你永遠(yuǎn)那么有原則?！?/br>
夜已經(jīng)很深了，顧臣感覺自己頭腦不清醒了，對著手機打一長串一長串的話，當(dāng)下的他，還是冷靜的，或者是有預(yù)感要絕望。

“我也考得不好，可能也去不了中大，其實我從來都沒妄想過中大，那時候只是覺得你要去，我也想要去而已，現(xiàn)在你都走了，我去哪里都無所謂了?！?/br>
“你明年能回了嗎？”

“算了，你回來我也不想見你了?！?/br>
就這樣，還有很多話沒說，手機已經(jīng)沒電了，顧臣一整天下來疲憊不堪，一轉(zhuǎn)身就睡著了。

番外二：江翛然

棉城到香港的距離，相比中國大多數(shù)城市去都要近，有大巴直達香港九龍，三個小時左右，江翛然約在了尖沙咀的一家咖啡店，很難找，所以陳楓和梁星轉(zhuǎn)都遲到了。

碰面之后，江翛然很是從容，仿佛是被這個城市鍛煉出來的面貌。

“江翛然?！?/br>
“梁星轉(zhuǎn)，這是陳楓?！?/br>
各自介紹之后才就位，看起來有點像談判的架勢。

“你跟你哥哥真的一點都不像?！?/br>
“我像我媽，他像我爸?！绷盒寝D(zhuǎn)很認(rèn)真的回應(yīng)，似乎像是在扮演一個大人的角色。

陳楓在一邊不說話，掏出手機，因為導(dǎo)航已經(jīng)把電用完了。

“首先，星停去世的事，我很抱歉。”江翛然冷靜而官方的語氣很讓梁星轉(zhuǎn)不舒服，但他并不討厭江翛然，不知為何明知可以討厭卻也討厭不起來，可能就因為眼前這個人是哥哥喜歡的人，潛意識里說不能討厭。

“沒關(guān)系，不關(guān)你的事，他本來就不喜歡這個世界，才要死的?！?/br>
可能江翛然很難想象，這是一個14歲的小孩子需要知道的事情。

“他本來就不喜歡這個世界？你怎么知道的？”江翛然問。

“他的日記寫的?！绷盒寝D(zhuǎn)拿出那本筆記本，“不過大多數(shù)寫的都是你，他覺得喜歡你，是驚喜又絕望的一件事情?！?/br>
日記清清楚楚地寫著：“喜歡他，驚喜又絕望?！?/br>
“他不喜歡這個世界，我作為朋友，也是有責(zé)任的，我沒有關(guān)心到他。高二那年，他很認(rèn)真地跟我們幾個朋友說，說他是喜歡男生的，之后我們幾個都漸漸疏離他了，根本不想理他。”

“你也是嗎？”

“我雖然跟他認(rèn)識了兩年，可是這他的朋友里跟他關(guān)系最疏的，所以也沒有刻意疏遠(yuǎn)他，所以知道他喜歡我的時候我真的很不知所措?！?/br>
“沒關(guān)系，信呢？”梁星轉(zhuǎn)意外地冷靜。

這時江翛然才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陳楓看到信封是整潔的，極少折痕，看來是看過就壓箱底了。

梁星轉(zhuǎn)打開信封取出信紙就看了起來，不長，字跡還很稚嫩，句句真摯。

“行了，信我要拿走！”看完信，梁星轉(zhuǎn)毫不猶豫地說。

“啊？為什么？”江翛然不解。

“他死了，你也不喜歡他，這信對于你一點意義也沒有?！彼潇o地解釋，完全不像平常的梁星轉(zhuǎn)，他大概還一直在江翛然面前扮演著平等而成熟的大人樣子。

拿回信，也是此行的目的，至于目的的原因是什么，陳楓也沒問過。

“可是那封信已經(jīng)是我的東西了，你不能說拿走就拿走！雖然我拒絕了他，但是我拒絕他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他，而是我不是同性戀，我喜歡他，不是那種愛的喜歡?！绷x正辭嚴(yán)的句子仿佛不容反駁。

“難道你還要紀(jì)念他嗎？我想不用了吧？”打從心里，梁星轉(zhuǎn)原諒不了他，可是又覺得自己沒有理由去恨他。

“是的，我為什么一定要忘記他？”

“既然你都不喜歡他，那就不用紀(jì)念了?！?/br>
“不行，信你不能拿走。”

“你別一邊害怕同性戀，一邊標(biāo)榜正直善良，這封信代表不了什么，不能代表他喜歡著你喜歡到被傷害了要去死是件很值得懷念的事，你只是愧疚，才覺得不能忘記他，你留著信只是為了你自己的安心！”梁星轉(zhuǎn)眼中的火山噴發(fā)了。

江翛然的瞳孔瞬間放大了，就像面具被揭穿之后露出原本的樣子，顯得坐立不安。

梁星停的日記里有寫：“那晚和他通電話，他說，星停，你別這樣，你怎么會喜歡我呢？我們怎么可能？我不喜歡男孩子，即使是你。還有，我畢業(yè)之后要去美國了，所以，我們就別說這樣的話了，我很害怕，你變成這樣我很害怕……他的話醍醐灌頂，澆滅了心火，我恨我自己，恨不得燒死我自己，也不要換來他一句我很害怕?！?/br>
“我從頭到尾都沒傷害過他，我很對不起我讓他誤會過以為喜歡他是感情之間的喜歡，不是的?！苯浫换謴?fù)冷靜。

“你知道嗎？因為我哥的死，我爸已經(jīng)整整四年沒去看過一次他的墓，沒說過任何關(guān)于他的話，所以，我才想拿回信，給我爸。當(dāng)然不是你，當(dāng)然不是你讓他去死的。是我爸，他跟我爸出柜了，我爸罵他打他說要和他斷絕關(guān)系，他才要死的，他說，他的死不是抗?fàn)帲撬豢鞓妨?。?/br>
說到這里，都沉默了。

陳楓突然覺得有點難受，說：“你們慢慢說，我到外面透透氣?！?/br>
望著川流不息的香港街道，高聳入天的森林大廈，人是多渺小，多無助。這個城市以繁華盛名于世，又能帶給住在這里的人多少快樂呢？快樂？

想到這里，他突然知道自己為什么難受了？他忽而淚流，浸濕了眼眶。

離開香港時，信還是沒拿到，江翛然堅決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