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在忙，或者是覺得自己煩，鬧脾氣而已。然而第二天再打，還是關(guān)機。

他覺得不對勁，總不能因為躲自己耽誤了他自己的正事吧？

晚十點，齊磊終于從公司里走出來，他在溫吞的夏風(fēng)里罵自己簡直有毛病，也許方云旗就是被自己煩的關(guān)機了呢？然而他總覺得心里隱約有不安，必須要去看看才行，他想，開車到他家樓下，如果那扇窗是黑的，他就走，如果亮著燈，他就上樓去看看。

車開到小區(qū)樓下，齊磊掐了煙，下車，抬頭看，記憶里的那扇小窗隱約有一點燈光，像是筆記本電腦或者電視發(fā)出來的。

齊磊上了樓。

門在他敲了大概三分鐘之后才開。

方云旗站在門里看著他，嘴唇?jīng)]什么血色，神情萎靡，眼神空洞。

“有事嗎？”他沒有讓齊磊進門的意思。

“你怎么了？生病了？”

“……沒有。”方云旗搖搖頭，“我要睡覺了，你走吧。”

齊磊猶豫著，想伸手摸摸他額頭燙不燙，是不是發(fā)燒了，方云旗卻很敏感地躲了一下，甚至推了齊磊一把，“你別碰我?！?/br>
“你到底怎么了？”齊磊抓著他的手腕，皺著眉頭。

“你別碰我！”方云旗反應(yīng)很大，要關(guān)門，卻掙不過齊磊，硬是被他擠了進來。

方云旗站在原地喘粗氣，齊磊恨不得在他唇上狠狠咬一口，然而他克制著自己，不想讓自己像個粗魯又奇怪的陌生人，勉強把口氣放的平和，伸手去摸他凌亂的頭發(fā)，“怎么了？出什么事兒了？和我說說?！?/br>
“你別碰我！”方云旗又重復(fù)了一次，很急地躲開了。

“cao！”齊磊急了，他心里一股火在燒，倒不是生氣，而是擔(dān)心，“你這么大人了能不能別像個小孩兒似的？鬧脾氣當(dāng)吃飯嗎？”

他說完了，到底是覺得自己語氣重了，畢竟本來自己也不算什么與他關(guān)系親近的人，看方云旗失措的眼神覺得于心不忍，又放軟了語氣，“是工作遇到問題了嗎？”

說著，齊磊伸手在門廊邊那個窄窄的小擱板上拿起一個空的水杯，想去接點水喝。

方云旗一把打翻了他手里的水杯，嘩啦一聲，薄薄的杯子碎了滿地。

齊磊猛地把他推在墻上，他瘦弱的脊背撞在上面，一聲悶悶的響。

“方云旗！”

“我好像感染了。”

“……”齊磊愣了，“什么？”

方云旗張嘴，勉強平靜地說：“前幾天去走訪，有個男的，復(fù)吸了，家里沒有送去戒，我要走的時候，他癮犯了，很嚇人……”

他舔舔嘴唇，不敢去看齊磊，“我?guī)椭麄兿氚阉壠饋?，因為他一直在拿頭撞墻，又去咬舌頭，我怕他受傷，拿了塊布塞在他嘴里，他在我手背上咬了一下。”

齊磊低頭看，他左手手背上一道傷口，不規(guī)則，邊緣泛黃，不知道涂了什么藥。

“那個男的有艾滋。”方云旗的聲音有點兒抖，“我……我吃了阻斷藥，我同事開車送我去買的，齊多夫定，拉米夫定，施多寧……”他無意識地把這幾天看了無數(shù)次的藥名說給齊磊，像是給自己一點勇氣，“可是我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事，要等窗口期過去之后再去檢查，他當(dāng)時嘴里流血了，我不知道……”

方云旗說不下去了，他慌張地抬頭看齊磊，“哥?！彼恢勒f什么好了。

突然地，他覺得胳膊上一疼，齊磊死死攥著他。

“你別怕，阻斷藥都吃了有什么怕的？”齊磊拍了拍他的背，不再去談這件事，“飯還沒吃吧？我給你做點東西吃。”

方云旗慢慢地推開他，看著他，不解，驚訝，帶一點倉皇，還是那雙干凈的眼睛，水霧彌漫。齊磊不忍心再看，他又在對方背上拍了拍，說：“別害怕?！?/br>
第7章

方云旗還是怕，怎么可能不怕，但是他沒再躲著齊磊了，齊磊去給他做飯，冰箱里只有一把干巴巴的青菜，幾個雞蛋，齊磊煮了一鍋米飯，拿青菜和雞蛋打了個湯，端給他，“吃點兒?！?/br>
方云旗這幾天大概是沒睡好，看上去很沒精神，眼睛里都是紅血絲，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因素，齊磊覺得他瘦了不少。

飯端過來，他拿湯泡著飯吃，看上去沒什么胃口，好像只是不想浪費齊磊的心意，齊磊坐在他身邊，心情已經(jīng)平靜下來，他一貫不愛做自己嚇唬自己的事情，阻斷藥雖然不是百分之百有用，但是感染的可能也不是百分之百，方云旗已經(jīng)夠害怕，他犯不著讓對方更緊張。

“愛這么吃？”齊磊看著他，“這么吃對胃不好，但是我小時候也愛這么吃，我記得我媽還在的時候，我最愛拿她做的西紅柿雞蛋湯泡飯吃?！?/br>
方云旗抬頭看他，“啊……”

“沒了，車禍?！饼R磊輕聲說：“我挺小的時候就沒了，我都快忘了她長什么樣兒了?！?/br>
方云旗不知道說什么好，拿自己沒受傷的右手去碰齊磊的手，捏著那幾根手指，他把齊磊的手掌翻了過來，盯著看。

“看什么呢？”齊磊笑了，“你還會看手相嗎？”

“不會?！?/br>
“快吃你的吧?！?/br>
方云旗吃了一碗，覺得自己沒剛才那么難受了，兩個人沉默地坐了會兒，齊磊問他：“你家里知道了嗎？”

“……不知道?！?/br>
“先別告訴他們，結(jié)果出來再說，別讓他們跟著擔(dān)心?！?/br>
“我和家里早就不聯(lián)系了?！?/br>
“什么？”

“我……我和他們不親，我不是我爸親生的?！?/br>
齊磊吃了一驚，方云旗不想多談，收拾了碗筷，把飯菜放在冰箱里，他去洗了把臉，坐在床上，濕漉漉的臉龐還在滴水。

“我以為你和陶明凱是親兄弟?！狈皆破煺f。

“同父異母，也算是親兄弟?！?/br>
“你和他一點也不一樣?！狈皆破煺乜粗R磊，“你和好多人都不一樣……”

“嗯？”

“我吃了藥之后，坐我同事的車，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都躲著我，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就是很正常的……下意識的反應(yīng)吧。”

方云旗看著齊磊，那個眼神讓齊磊的心顫了一下，簡直恨不得一把將他抱在懷里，再不松開。然而齊磊也只能假裝不在乎地笑，“我膽子大，我爸總說我‘混不吝’，我記得，十多歲的時候，我剛轉(zhuǎn)學(xué)，和一個小子因為打籃球吵了起來，又打了一架，他沒打過我，就去搬救兵，他哥好像是開黑賭坊的，派了幾個人來學(xué)校堵我，找茬要我的錢，然后就打起來了。”

“你打贏了？”

“我？沒贏，也沒輸，有人拍了我一板磚，我暈過去之前拍倒了兩個?！饼R磊說：“我現(xiàn)在還記得，我當(dāng)時挨了那一板磚，腦袋里就在想，一定要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