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時順安王隱忍下來，過后，卻將遲翰林扣上一個謀逆罪名，全家百余口，男丁全部誅殺，女眷削籍為奴。

    這個女冠子，就是遲翰林的孫女，當(dāng)年才十四歲，就已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美譽，被投為官奴后，不肯屈于狎客，墜樓自盡，也是她命大，跳下去時，恰好壓在一個路人身上，沒有死成，但事情很快傳開，民意沸騰，坊間編詞唱曲，頌她氣節(jié)，順安王便予以特赦，允她出家為道。后來蕭列上位，為當(dāng)年那批人平反，其中就有遲翰林，此后，這個女冠子便頻繁出入皇宮，和太子妃章鳳桐結(jié)成密友，名聲盛極，也受到很多男子的愛慕，其中不乏達(dá)官貴人，但她執(zhí)意不肯還俗嫁人，一直做著她的女真人。

    章鳳桐向嘉芙介紹完女冠，又笑吟吟地對女冠子道：“她便是裴大人的新婚夫人，泉州甄氏?！?/br>
    遲含真清冷雙眸轉(zhuǎn)向嘉芙，定了片刻，才從座上起身，向嘉芙行了個道禮，面上并不見笑意，眉目隱含清高。

    嘉芙乍知眼前這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美貌女道士就是遲翰林的孫女，敬她氣節(jié)，怎計較她清高，便含笑頷首。

    遲含真再不看嘉芙，轉(zhuǎn)頭對周皇后道：“多謝娘娘關(guān)愛，只是如今我無意還俗。含真回去，會請師傅為娘娘開壇祈福。若無別事，含真先回了。”

    周皇后笑道：“皇上已為你祖父昭雪平冤，我是想到你年紀(jì)輕輕便青燈黃卷，有些可憐，昨日才召你入宮，你既無意還俗，我自不會勉強(qiáng)，往后無事，你常來走動，你從前就有才女之名，往后給我講講經(jīng)書也是好的。”

    遲含真應(yīng)下，向皇后和章鳳桐再次行禮，轉(zhuǎn)身飄然而去。

    周皇后便轉(zhuǎn)向嘉芙，和顏悅色，說了些閑話，嘉芙應(yīng)對，最后告退，章鳳桐送她，嘉芙推辭，章鳳桐卻執(zhí)意送她到了殿外，握住了她的手，道：“甄meimei，我起先出于報答之心，卻不知你和裴大人的淵源，這才鬧了個誤會，如今知道，我也被母后說了一頓，很是后悔，你莫怪我。好在太子和裴大人情同手足，往后你我自然也如姐妹，你若無事，記得常入宮，咱們多走動?！?/br>
    嘉芙笑著答應(yīng)，又再三請她留步，章鳳桐方停下腳步，面含微笑，目送嘉芙離去。

    嘉芙依舊被李元貴引著，回往承光殿，行至半道，心微微一跳，腳步就停了下來。

    裴右安就停在前方宮道之上，正在和一個女子說著話。那女子背影裊娜，黃衫飄飄，便是方才離開的女冠子遲含真。看起來兩人從前似乎認(rèn)識。也不知道說了幾句什么，遲含真向裴右安深深行了一禮，狀如極其感激，這才繼續(xù)朝前而去。

    女冠子離去，裴右安轉(zhuǎn)頭，看見停在道邊的嘉芙，眉頭微微揚了一揚，朝她走了過來，到了近前，對李元貴道：“勞煩公公了，皇上那邊已經(jīng)沒事，我先帶內(nèi)子出宮了?！?/br>
    第45章

    出了宮。兩人依舊同坐一輛馬車，裴右安也依舊自顧看著手中的書。

    嘉芙控制不住自己，眼前總是浮現(xiàn)出方才裴右安和女冠子停在宮道上說話的情景。

    看起來，似乎是他來接自己的途中，遇到了出去的女冠子。

    那么從時間推測，她過去的時候，兩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說了一會兒的話了。

    嘉芙很確定，他看向那個女冠子的時候，目光溫柔。

    雖然一直以來，他對自己也是客客氣氣的，但嘉芙想不起來，他什么時候用這種溫柔的目光看過自己。

    對著她的時候，他要么沒表情，要么是在教訓(xùn)她，要么就是顯然帶了容忍的微笑。

    嘉芙忍不住，又看了身邊的裴右安一眼。

    他睫毛微覆，視線落在書頁之上，聚精會神。

    嘉芙心里漸漸發(fā)酸，有點難過。

    很明顯，他們兩人從前是認(rèn)識的。她在心里已經(jīng)推算了好幾遍了。

    遲含真被投為官奴的時候，裴右安當(dāng)時已離開京城。但遲翰林一直供職翰林院，是當(dāng)時的書畫大家，做了很多年的國子監(jiān)祭酒，而裴右安素有才名，少年便考中進(jìn)士，和遲翰林必定有往來。

    既然有往來，他認(rèn)得遲含真，也就不奇怪了。

    一個是少年進(jìn)士，一個是世家才女，嘉芙越想，越覺得兩人配一臉。

    她心里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難道裴右安上輩子終身不娶，是因為他傾慕這個女冠子，而女冠子感于身世，不愿還俗，他才黯然離開京城，遠(yuǎn)赴塞外，以致于最后英年早逝，吐血而亡？

    嘉芙情不自禁，轉(zhuǎn)頭再次看向裴右安，盯著他線條雋逸的一張側(cè)臉，

    裴右安繼續(xù)看著書，忽道：“何事？”兩道視線，依舊落在書上。

    嘉芙一嚇，張了張小嘴，遲疑了下，終于還是搖了搖頭，低低地道了“無事”，怏怏地轉(zhuǎn)過了臉。

    裴右安瞥了她一眼，隨即翻了一頁書。

    兩人一路再沒說過一句話，回到裴府，裴右安帶著嘉芙去拜了宗祠，又陸續(xù)見了些宗族里的長輩，到了傍晚，兩人到裴老夫人那里用了飯，終于空閑了下來，一回房，裴右安換了身便服，人就走了，也沒和嘉芙說要去哪里。

    老夫人體諒她今天辛苦，方才用飯的時候，特意說，讓裴右安和她早些休息，不用她再伺候跟前了。

    她確實有些累了。昨晚洞房夜一言難盡，根本就沒睡好，今天一天忙忙碌碌，現(xiàn)在好容易能松口氣下來……

    他卻又自己走了。

    嘉芙很是失落。

    裴右安剛奉旨成婚，有三天的休沐，何況早上，剛?cè)ミ^宮里，快天黑了，嘉芙覺得他不可能為了公事而出去。

    要么是會友，要么……

    她有一種直覺，或許是和早上遇到的那個女冠子有關(guān)。

    嘉芙洗了澡，換了身輕便衣裳，在房里等他。

    天徹底黑了，他一直沒回來。

    嘉芙上了床，翻來覆去了一會兒，又起身，穿衣去了他的書房。

    先前在武定府的時候，嘉芙發(fā)現(xiàn)他有一個習(xí)慣，有些書，他會預(yù)備幾本，放在不同的地方，以便隨時取閱。

    她秉燭，在他的書房里找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那本。

    嘉芙取了書，回到屋里，靠坐在床頭，開始秉燭夜讀。

    翻了幾下，她就想打瞌睡了。

    枯燥的一本書。前頭在講大道理，中間在講大道理，后頭也在講大道理。

    總之，這就是一本講關(guān)于天、地、人的大道理的書。

    嘉芙強(qiáng)迫自己，靜下心來，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讀。

    他既然喜歡讀，那就一定是好的，她也要讀。

    夜越來越深，嘉芙也越來越困。捧著書，就這么睡了過去。

    亥時中，裴右安外出歸來，推開虛掩的門，看到的便是這么一幕。

    嘉芙靠在床頭，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