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蘭、珈蘭，你去幫我看看，那是不是斐？是不是搞錯了？你們精靈不是壽命很長嗎？怎么能這么輕易就……”

周圍惋惜一條年輕生命消逝的精靈們紛紛側(cè)目，不明就里的看著這個與溺亡的孩子毫無關(guān)系的人，一開始還有些怪異感，但不知怎么，他們都將這個人類表現(xiàn)出的情感視為情理之中。

珈蘭還算鎮(zhèn)定，他大步走上前去，把孤零零躺在地上，全身濕透的小精靈抱起來，探了探鼻息，摸了摸不再跳動的心臟位置，緊皺著眉深思。

聞聲趕來的亞洛斯和愛娃看到眼前這一幕，夫婦兩個如遭雷擊，他們連忙撲了上去，一個激動的拽住搖頭嘆息的大夫堅(jiān)持詢問，另一個跪在地上看被珈蘭抱在懷里的小精靈，痛心疾首的叫著孩子的名字。

“到底怎么回事？失足落水？精靈能在養(yǎng)育他們的天空河溺死？！你說什么胡話——”愛娃揪住大夫的衣領(lǐng)毫無章法的質(zhì)問，亞洛斯把妻子的手從大夫頸間松開，勸道：“愛娃，愛娃，這不關(guān)大夫的事。冷靜下來?！?/br>
“冷靜不了！這可是斐啊……嗚嗚嗚老公?！?/br>
珈蘭脫下衣服蓋到孩子的身上，把他小小的身體抱了起來，隔著衣料感覺到那份徹骨的冰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哄散了眾人，上前把地上的褚顏?zhàn)Я似饋?，篤定的道：“他沒事。”手指撫去人類眼角的淚珠，看褚顏淚眼朦朧的望著自己，又道：“相信我?！?/br>
原本心如死灰的褚顏像追尋到了一束光亮，卻又懷疑珈蘭在安撫他，質(zhì)疑道：“真的？”做了會心理準(zhǔn)備，他才敢掀開蓋住斐的兜帽，看到的仍是孩子蒼白的面容，哪有一絲生氣。

珈蘭一手抱住斐，一手拉住褚顏的手，默不作聲的一步步走出圍觀的精靈們。周圍的精靈見到王要離開，不約而同的為他們散開一個可以通行的道路。

褚顏和珈蘭微涼的手十指交握，起初那近乎滅頂?shù)慕^望一點(diǎn)點(diǎn)消退，洶涌的痛處也如退潮般消失。他在這一刻想，自己心底應(yīng)該是無條件信任著珈蘭的，認(rèn)為珈蘭是最可靠、也最讓自己放心的人。

真奇怪。

珈蘭帶他來到一條小溪邊。

拄著拐杖、黑袍加身的女巫正坐在溪邊光滑的石塊上，她的周圍聚集著許多小精靈，都在聚精會神的聽她講故事。女巫很喜歡這些孩子們，往常會和他們約定好見面的時間，時常帶來做好的點(diǎn)心或新鮮的漿果，講故事的能力也是一絕，這世間萬物的事仿佛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任由差遣，滔滔不絕。

今天女巫講的是修斯最期待的故事，名字叫。修斯和其他小精靈一樣，坐在女巫對面的石頭上，捧著臉陶醉的聽故事。那以神秘黑色掩蓋自己真面目的女巫，傴僂瘦小的身材、粗啞的嗓音和永遠(yuǎn)隱匿在黑暗中的面容，開始時可嚇壞了他們，可后來經(jīng)過接觸逐漸發(fā)現(xiàn)女巫是個特別好的人，首先接受她的是朝露森林的小精靈們，那些忌憚著什么的成年精靈們，也隨著時間的消逝默許了她的存在。

當(dāng)然，她生活在這里最重要的一點(diǎn)，是獲得了精靈王的許可。

像是預(yù)知到有人會來，正語調(diào)徐長講著故事的女巫一頓，抬起頭來，兜帽下遮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眼睛卻無端讓人感覺到銳利來。在看到精靈王懷中抱著的孩子時，女巫突然站了起來，拐杖都顧不得拿，一瘸一拐的來到珈蘭身邊，小心翼翼的把斐接到自己懷里。

“怎么回事？！”女巫的聲音像被熏啞過一樣，粗糲不堪，尖銳的問話時刺的人耳朵生疼。她上下檢查了一下毫無生命體征的小精靈，看到他全身都濕淋淋的，憤恨的對著珈蘭道：“他為什么要進(jìn)天空河？我不是跟他說過不能靠近嗎？！你混賬！連你自己兒子都看不好！”

看來這女巫確實(shí)喜歡孩子，而且尤其喜歡斐，不然不會氣得糊涂了，擺出一副親屬的姿態(tài)去訓(xùn)斥珈蘭。

珈蘭自始至終冷著臉，眉眼間仿佛凝結(jié)了冰霜，他問：“有什么辦法救他？”

罵完他的女巫呼哧呼哧喘著氣，又瘸著腿走回了原來的位置，她重新坐到石頭上，端詳著懷抱里孩子蒼白的睡顏。這孩子是女巫一手看大的，不管他要什么，女巫都會想盡辦法滿足他，當(dāng)初斐說要靈溪石的時候，她雖然不贊成，但也怕他走歪門邪路找別人拿到假的靈溪石，想想還是達(dá)成了小精靈的心愿。

她放在手心里寵都帥摔壞了的孩子，現(xiàn)在竟然成了這副可憐樣子，醒不醒的過來還不知道！

修斯沒看到女巫懷里孩子的樣貌，但也能看出幾分端倪來，他上前幾步，擔(dān)憂的問道：“斐，是斐？他出事了？！”

女巫沒說話，只把懷里的小精靈攬緊了些。

修斯身后有個穿藍(lán)裙子的姑娘，她瞪大了圓圓的眼睛，不可置信的輕聲呢喃：“他真的…不……”不關(guān)她的事！昨晚她只是氣不過jiejie和別人好，說的那句“你怎么不去死”也只是氣話而已，又沒有要他真的去死！

誰能想到他真的那么聽話？

姑娘不知不覺向后退了幾步，腳步踉蹌了兩下，差點(diǎn)撞到別人身上。她眼含著淚，以手捂面，縮起上身，恨不得融化在人群里，跟隨其他小精靈一起離開。

珈蘭上前，又問：“怎么才能救他？”

女巫哼了一聲，賭氣的說：“我又不是神，我怎么知道?！彼ь^看了眼精靈王身邊的黑發(fā)人類，盡管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褚顏明顯能察覺到她的敵意。這時候也顧不得其他，褚顏急切的跟著問：“如果您知道的話，拜托馬上告訴我們，求您了?！?/br>
女巫沒說話，像在思索。

等待的過程十分漫長，褚顏心里異常煎熬，他攥緊了珈蘭的手，期待女巫能給他們滿意的答案。

半晌，女巫才道：“敬愛的王，請您先回避。”

珈蘭沉聲說：“你不要太過分?！?/br>
這句話帶了幾分威脅，女巫卻低聲一笑，說道：“我知道你不在乎斐，但你應(yīng)該在乎這位人類吧?！彼f完又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你這不知尊卑的臭小子，現(xiàn)在是你求人的時候，竟然還這么趾高氣揚(yáng)的，誰慣你的毛病？”

褚顏用肩膀撞了撞珈蘭，給他一個眼神：“你先回避吧?！?/br>
珈蘭抿緊唇，給女巫一個警告的眼神，邁開腳步后還不放心的頻頻回頭看，直到走進(jìn)朝露森林，一躍上了高大的樹，坐在樹枝上遠(yuǎn)遠(yuǎn)觀望著小溪旁的兩人。

沒過多久，就見褚顏向他走了過來。

珈蘭從樹上跳下，上前攬住他問：“她跟你說了什么？如果是非常過分的要求就不要理她，我會想其他辦法。”

果然。珈蘭滿心滿眼都是他，別人的死活都不在乎，就連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生兒子都像陌生人一樣對待。

褚顏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