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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他又問。“不。”我搖頭。半晌。“好,”男子的回答帶著鼻音,“我答應你?!彼穆曇魤褐鴦⊥矗爸灰悄阆胍模叶紩o你?!?/br>我笑著流淚。“扶蘇謝陛下。”第45章君無戲言??墒菍⒛莻€“答應你”兌現(xiàn)為真正起駕回都的行動,卻是一個月之后才最終發(fā)生的事。只因趙宣在答應扶蘇的第二天就已經后悔了。后悔不應該答應他,不應該許下什么承諾。如今食言而肥,豈不是比之前瞞而不報更要罪加一等?罪加一等就罪加一等吧,趙宣想,自己又何嘗在乎過這些?縱情恣意如他,要的從來都不是什么是非對錯。他趙宣俯仰天地之間,要的是無愧于心、不負癡心!當然,這反悔之意廝守之心決不可露出一星半點兒。否則,那個既不蠢也不笨,但卻總是傻傻的只曉得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的人兒又如何肯依?但說到底,他這邊陽奉陰違,時日一長卻又如何逃得過那雙澄澈如星般的眼睛?得知扶蘇失蹤時,趙宣甚至都沒有感到特別的意外,他只是苦笑。地上跪了烏壓壓一大片宮人侍衛(wèi),全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渾身發(fā)抖著懇求他的寬恕。趙宣揮了揮手叫他們退下去,一個字都懶得講。他不可能一怒之下大開殺戒的。那個不告而別的人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他是要有多了解他,才能使出這樣狠絕的招數(shù)來逼他就范。趙宣捏著眉心,唯有苦笑。扶蘇,你真可怕,也真狠心。看上去那么柔弱纖薄的一個人,為什么做起事情總是那么冷靜而強硬?做最正確的決定,哪怕付上最慘痛的代價。不給人留一絲一毫犯錯的余地。你理智得讓我覺得可怕。而比起你來,我真是幼稚沖動得可笑。有生以來,趙宣第一次覺得自己也許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扶蘇。他低估了他的力量,也低估了他的決心。他以為他可以就這樣保護他,守著他。卻原來,他從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更不會被任何人禁錮而淪為附庸。就連他趙宣也不例外。這就是扶蘇,他的扶蘇。他愛到心里發(fā)疼的那個人。須發(fā)潔白的老臣跪在御案前長篇大論的請罪。“謝師傅,”趙宣笑得很無奈,“事情都已做了,你也知道孤不會罰你,何必還要說這些無用的廢話?”嘆了口氣,趙宣問道,“告訴我吧,扶蘇人在哪里?”見謝勛仍是跪在地上只是磕頭,不肯抬頭也不肯說話,趙宣又嘆了口氣。“那至少告訴我,他身子還好么?這一趟倉促出宮,連元喜和墨玄都沒有帶在身邊,你們這是存心不想讓我睡得著覺了,是不是?”謝勛萬分汗顏,頭低得恨不能埋進地面底下,忙不迭的道:“陛下安心!陛下安心!扶蘇公子他一切安好!老臣已派專人照料公子起居,絕不會讓公子在宮外受半點委屈?!?/br>趙宣仰面闔目,狠狠咬牙,半晌方呼出一口氣來,擰眉沉聲道:“謝勛,他要是少了根頭發(fā),孤絕不會輕饒你!”“是是是!”謝勛連連擦汗。這么多年來,這還是這位鴻儒重臣第一次在自己學生面前如此局促惶恐。惶恐歸惶恐,話還是要說的。謝勛抬頭向上看了一眼,只見座上帝王面色到底恢復了些許平靜,不似方才那咬牙切齒殺意隱然的怕人模樣。他吞了口唾沫,終于說道:“陛下,扶蘇公子讓老臣轉告陛下,請您下旨起駕回都?!?/br>其實這話不說,彼此也都明白。若不下旨回都,那他便不與他相見。趙宣哼了一聲。“那也請你轉告他,這旨我是不會下的,除非他回來。”謝勛愣了一下,揣摩良久仍是不明所以,忍不住問道:“陛下的意思是,若公子回來,陛下就會下旨么?”趙宣失笑一聲,反問道,“謝師傅,你覺得呢?”自然不會!謝勛面紅耳赤,被奚落得幾乎要惱羞成怒。咬咬牙也只得忍了。第一那是他的君王,再者,確實是自己得罪他在先,今日種種刻意輕慢不過是他那快意恩仇性子下的報復。論起平常,他這位天子學生從來都是執(zhí)禮甚恭,無論內心言行都對師傅尊待有加的。“謝師傅,等一下?!?/br>謝勛退后幾步要離開時又被趙宣叫住。他忙轉回身:“陛下還有什么吩咐?”“吩咐不敢當,”趙宣還是那皮里陽秋的口氣,卻多了幾分苦澀之意,“就是想問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老臣不敢。”謝勛差不多又要跪到地上。趙宣走過來幾步,將他扶起來,臉上已換了一副神情。“把墨玄和元喜帶過去吧,還有曹鑫?!壁w宣一擺手,“你放心,也叫他放心,我不問他的下落就是了。只是,”他頓了一頓,深眸望過來,目光里的痛楚似一條鞭子抽在謝勛的心口上,愧然垂下頭去,無法正視,“讓曹鑫每天進宮來見我一次,我只想問一問他的病情而已。可以么?”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要求。而這也并非是真正的要求,謝勛明白,這是他的底線。如果連這個底線也不答應,那么以他對晉王的了解,后果只怕不是任何人能夠承受的。畢竟,那七年漫長的分離煎熬已將這個男人一生的等待耗盡,他不會再允許覆轍重蹈,即便那會付出身敗名裂的代價。“是?!敝x遜答應得相當快而簡短。趙宣目送他遠去的背影,眉心的折痕卻更加深了。之后便是在這吳都城中天各一方。兩個人的冷戰(zhàn)持續(xù)了將近一個月。其實要找到扶蘇并不難,趙宣只是不想過分勉強他。他哪有他那么狠心?舍得下重手逼他。一個月中,有幾次趙宣夜半醒來,輾轉難眠時便換了衣服起身,不許貼身侍衛(wèi)跟著,只身出宮,玄衣夜行。建業(yè)侯府圍墻雖高,倒也難不了常年習武的君王。趙宣翻墻而入,潛行到后院的睡房。墨玄十分稱職警醒,第一次他悄然而至時不等人落地就已迎面襲來。一看清是趙宣,那忠誠的侍衛(wèi)很吃了一驚,翻身倒地:“陛下!”“噓!”趙宣擔心屋里人聽見,以手示意他莫再出聲。墨玄點頭表示明白,看清那男子用唇語無聲道:“不要告訴任何人?!蹦俅晤h首,一雙眸中仍難掩震驚之色。趙宣遲疑了一下,悄聲推門走入屋內。又是一個無月之夜,屋內極黑。他一步步摸到內室的床畔,不敢靠得太近以免驚擾了床上人的好夢。遠遠的,并看不清他的臉,只聽見那淺淺地呼吸聲,一下又一下,倒叫人安心。曹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