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是鶴別?！?/br>
我惴惴不安地偷看他的神情，輕聲補(bǔ)了一句：“云殊君，我曾經(jīng)是鶴別，但現(xiàn)下，已然不是了?！?/br>
云殊君像是聽進(jìn)去了，又像是完全不曾聽進(jìn)去。

他失魂落魄地走了幾步，仍然道：“你不是鶴別了，又是誰？”

不等我回答，他喃喃道：“如果你便是鶴白，那曾經(jīng)與我定情的，有些結(jié)巴的傻白鶴，又是誰？”

我默然無語，他回首細(xì)細(xì)打量我，逼問道：“是誰？”

我頹然道：“那是……那時我神志未明，鶴白的軀殼里少了些許魂魄的緣故，故而有些遲鈍?！?/br>
云殊君似乎仔細(xì)咀嚼著我話中的含義，斟酌著道：“你是想同我說，我愛的鶴白，既不是你，又是你，既不是那只幼鶴，又是那只幼鶴？”

我道：“此事怕是……的確如此，那幼鶴若是不曾被水月君所害注入我的殘魂，他現(xiàn)在也該是一個清正的有為修士，只是，那也……也不是你認(rèn)識的鶴白才對……”生怕他傷心，我忙道：“云殊君，我實在怕你恨我，你莫要怪我?！?/br>
云殊君慢慢道：“如此說來，我還要感謝鶴別君據(jù)實以告了。”

“云殊君，”我執(zhí)起他的手，只覺得冰涼徹骨，我有些難過地說道：“你在無間山時我曾對你說，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愛慕著你，現(xiàn)下的情景，是我變了樣子，我不敢奢求你能諒解我，也不敢奢求你……你還對我有情，我只是想告訴你，鶴白很好，你千萬莫要傷心，莫要傷心就好。”

云殊君茫然無措，像是失了神，任由我執(zhí)著他的手撫上我的臉頰。

我一手輕輕拭去他唇邊的血跡，卻忽然感覺另一只掌中的冰冷手指動了動。

云殊君撫上我的眉心，眼睛，又滑下我的嘴唇，道：“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懂了。只是……”

他復(fù)又細(xì)細(xì)摩挲著我的眉心，自言自語道：“我的鶴白真的不是你啊……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雖然有些傻氣，但是他是那樣好的人，哪里是一句神志未明便抹殺掉的？”

我看著云殊君眼中的光漸漸熄滅，這情景是如此的似曾相識。

與他在這無盡的黑暗中相對無言，明明離得那樣近，我卻仍然覺得有些看不清。

云殊君道：“宋宅那日后，我被困在無間山下，我想了許久，想來想去，也猜出你是鶴別了，只是那時我只以為是水月君用了什么法子讓你轉(zhuǎn)世了，只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是施了奪舍禁術(shù)，想來也是……他那個人……”云殊君黯然地笑了一下，道：“他想做什么，萬沒有做不到的道理，墮仙術(shù)他都能生生創(chuàng)出來，當(dāng)真是舉世無雙。”

我默默聽著，他卻漸漸斂了笑，控制不住般露出破敗的神情來，他的臉色太過難看，我實在不知該說什么，在這之前不久，云殊君還仿若無事地在此揶揄我與水月君的往事，而現(xiàn)在，像是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在不知什么時候便消失了，我甚至不知道是在哪一刻開始，便無法轉(zhuǎn)圜了。

云殊君的身影在我眼中逐漸影影綽綽起來，我一低頭，擦了擦眼睛，笑道：“你覺得不是我，便不是我，只要你安然無恙，倒也沒什么?！?/br>
也沒什么。

若是……若是曾經(jīng)那個磕磕絆絆的鶴白，告訴云殊君自己是鶴別的轉(zhuǎn)世，云殊君是不是……是不是就……

余光驟然一亮，只見幻境中再次有了影像。

我與云殊君一同望了過去，只見這次幻境中的竟然是云殊君。

云殊君也是一怔，皺眉望著幻境中的他。

幻境中的云殊君一襲潔白簡樸的道袍，身后負(fù)著一柄漆黑劍鞘，俊雅無比，此時他正在同水月君道：“多謝水月君破例讓我來藏書閣查閱，云殊銘記在心?！?/br>
水月君依舊清淡的的像隨時會化去的影子，他遙遙的站在遠(yuǎn)處，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云殊君望了望藏書閣門楣上的牌匾，道：“敢問這是何意？”

水月君攏著袖，淡淡道：“藏書閣中書籍極為浩瀚，查閱不便，一位故人對此施了有求必應(yīng)的法術(shù)，進(jìn)去后所思典籍便會出現(xiàn)在你手邊?！?/br>
云殊君聞言一怔，笑道：“水月君的這位故人著實法力高強(qiáng)，又有趣的很?！?/br>
說罷，他見水月君沒有回答的意思，似也不介意，微微一笑便步了進(jìn)去。

身邊的云殊君身子忽然一晃，開口道：“原來如此……我差點忘了此事，這么說來，那位‘故人’定然是你了?！?/br>
我道：“是，當(dāng)年你去……藏書閣做什么？”

云殊君略微皺了皺眉，不肯答我。

過了沒多久，幻境中的云殊君緩步出來，對水月君道了謝，只道沒有找到想要查閱的典籍，便要告辭了。

水月君點了點頭，難得問道：“查閱何事？若是藏書閣沒有，便不會有?！?/br>
云殊君道：“我想訪尋一位故人的蹤跡，只是那已然是幾千年前的事了，我也記不分明，總覺得大約是有這樣一個故人，細(xì)想又覺得沒有，如今看來是沒有了，自此了卻了一樁心事，多謝水月君。”

我心中一動，不由得望向身邊的云殊君，你……當(dāng)年是來尋我的嗎……

云殊君喃喃道：“自我飛升，我一直隱隱覺得是有這樣一個人，但是隔了許多年，的確已然記不分明，不知道我為什么要找他，也不知道他具體是什么樣子的，直到我被暗算墮仙后，我憶起了前世，才想起當(dāng)年第一世時……”

說到此處，他便怔住了。

幻境中的水月君神色不動，也不再追問了。

云殊君走后，他微微仰望向那幅提著“有求必應(yīng)”的牌匾，他癡癡望了許久，他有些疲憊地抵著門扉久久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水月君順倚著門扉滑坐在青階上，他在藏書閣前喝的許多酒，喝到最后，我開始疑心他醉了。

他就算醉了，卻依舊沒什么話說。

忽而一簇火光，那火自水月君指尖飛出，直攀上牌匾，那火唯獨燃起了牌匾，一點點吞噬著那樸素的木匾。

火光映著水月君的側(cè)臉，我卻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在意。

他只是握緊酒瓶，握的太緊，酒瓶被他生生捏碎，碎片劃破了他的掌心，他卻不肯放手，只是怔怔的將手抬到眼前，看著那血珠一滴滴滑進(jìn)了他的袖口，血珠越掉越多，最后連成了一條蜿蜒的血紅。

有清風(fēng)拂過，水月君握著鮮血淋漓的手掌抬眼望去，忽然道：“有求必應(yīng)，為何不應(yīng)？鶴別……當(dāng)真不歸？”

第六十一章臨別一眼

我這個人，似乎命格不太好。兩世為人，歡愉的時刻總是格外的少。

當(dāng)年與慕賢越喜和雨燕相伴林間，本是最無憂無慮的，可是這樣的日子過了不過百余年，轉(zhuǎn)眼間越喜死在我懷中，慕賢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