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慢的“養(yǎng)父”，文以寧只求這孩子能一生平安。

原本，寧王顧詩心算是桓帝的嫡親弟弟，可以算作天子人選。然而寧王與桓帝的死有解釋不清的關(guān)系，若是讓寧王繼位，外頭就會流言四起、動搖國本。

“皇后主子，您看這到底怎么辦？”太傅率先開口問，“國不可一日無君，這事情也總不能干耗著?！?/br>
就算被對方這么問起來，文以寧也不能立刻做出決定。若是論名正言順，自然是凌風(fēng)慢來繼位最為合適，這孩子的母親雖然不是正妻，可是卻也是桓帝明媒正娶的姬妾，死后也被追尊為妃。

但是……

文以寧皺眉，若是讓凌風(fēng)慢繼位，恐怕天下難安。而若是論誰最適合做天子，自然是寧王更合適些，顧詩心有謀略、也懂籠絡(luò)人心和帝王權(quán)術(shù)。

可是謀朝篡位之人怎么可以堂而皇之的繼位。

無論選那邊，都不能兩全。

文以寧咬了咬牙道，“眾位卿家的意思我已經(jīng)明白了，風(fēng)慢的狀況大家也都清楚。這孩子本不該繼承大統(tǒng)，可是如今，也沒有更好的人選了?！?/br>
“那就依皇后主子所言，只盼大皇子能爭氣……”御史中丞隨聲附和著。

可是文以寧看得出來，其實臣子們并沒有對凌風(fēng)慢抱有極大的好感，可惜他們也想不出完全之策罷了。

如此，

在宣政殿議政結(jié)束之后，便請禮部和上元殿的道人們、墮星臺的星官商議著擇定了一個吉期，讓凌風(fēng)慢登基為帝。

寧王依舊為攝政王，但歸寧王管轄的禁軍將會分出一半給凌風(fēng)慢。凌風(fēng)慢年僅八歲，虎符暫由其養(yǎng)父文以寧保管。

葬皇帝桓帝入柯陵，芠太妃畏罪自戕、按律不能葬入皇家墓地，文以寧為了昭示新帝的仁孝，便對芠太妃所作所為不做聲張，也不予計較。還是按照太妃的儀仗，將芠太妃葬入先帝和帝的妃陵。

封桓帝的所立的男后文以寧為太后，遷居西后六宮中的壽安殿。文以寧也破例成為錦朝歷史上第一個，恐怕日后也會是最后一個，成為男太后的人。

而桓帝后宮中的其他妃嬪，嬪位以下皆遷居?xùn)|后六宮之中，兩三人合住一宮。對舒妃文舒窈也既往不咎，挪出聽竹館住進距離壽安殿不遠的同心堂。

定新帝年號為“安成”，意在期望新帝能夠安邦定國、成就一番偉業(yè)，文景九年結(jié)束后第二年，便為安成元年。

雖說凌風(fēng)慢是他的養(yǎng)子，而且這孩子也著實可憐，可是文以寧也好些日子沒有見大皇子了。自從入夏以來，江南洪澇的奏折一道接著一道，文以寧自顧不暇，也就少去聽雪堂看望凌風(fēng)慢。

如意瞧出來文以寧的擔(dān)憂，便自告奮勇地說道，“主子，不如我去聽雪堂將大皇子領(lǐng)來？”

壽安殿的東西一應(yīng)都是按著文以寧的意思來擺放，這會兒文以寧正坐在殿中看著宮人們忙進忙出，夏日天熱，文以寧也不想下人勞累，總是招呼他們休息，所以東西搬了幾日也沒有搬完。

聽見如意這么說，文以寧自然答允，“也好，我也許久沒有見那孩子了，也沒得空去太平館問問師傅們，這孩子讀書如何……”

瞧著文以寧沒有舒展開幾天的眉又要皺回去，如意伴了個鬼臉說：

“是主子您自己說的，說大皇子只需要平平安安地生活就好，書讀得好不好并不重要?！?/br>
“那是先前我以為無論如何瑞兒都不會繼承皇位的……”

“好了，我的好主子，別成天想著這些煩心事了。好歹您現(xiàn)在是熬出頭了，都成了太后主子了，這合宮里啊，可都是您說了算，哪里還需要成天愁眉苦臉的！”

說著，如意將一盤子松糕推到了文以寧面前：

“喏，主子，在我去聽雪堂的時候，您吃點這個消消暑。我聽說您最喜歡這個了?！?/br>
說著，如意也不等文以寧應(yīng)聲，自己就轉(zhuǎn)身跑了。文以寧看著如意那心里有鬼的樣子，再看看桌上那不常見到的松糕，明白又是有些人在背地里搗鬼了。

松糕乃是江南有名的小點心，錦朝京城地處北疆，京中就算有人懂得制作這種點心，也很少有人喜歡吃。

沒有需求，商人小販又哪里會賣。

可是，文夫人乃是江南人士，松糕是文以寧和文舒窈小時候常吃的點心。

這一點文以寧從來沒有對旁人說起過，加上后來入宮，一舉一動都牽扯到家族的存亡，文以寧自然不會輕易將喜好示人。

卻不知道那個宮殿監(jiān)正侍衛(wèi)奉國，是從哪里知道了這種事情。那天在監(jiān)侍館，從白茶開始，到松糕擺出來，再到衛(wèi)奉國知道他雷雨的夏夜不安枕。面對寧王的發(fā)難，還有皇帝的暴斃，明里暗里，這位衛(wèi)公公也幫了他許多。

只是，文以寧不明白，衛(wèi)奉國為何要待他這般好？

“阿娘——”

一個脆生生的童聲打斷了文以寧的思緒，抬頭看見一個身著褐色衣衫的小男孩跌跌撞撞跑進殿里來，沖著他張開了雙手：

“阿娘抱！”

八歲的男童其實也有三十來斤重，抱一會兒可以，可是抱久了也撐不住。

刻意忽略了對方口中怎么也糾正不過來的稱呼，文以寧只將孩子抱在懷里，讓凌風(fēng)慢坐在他的腿上，順手挽了袖子替凌風(fēng)慢擦去了嘴角流出的口水。

“大皇子倒是看著壯了許多?！?/br>
如意笑嘻嘻地進來，還帶著伺候大皇子的幾個嬤嬤。

小凌風(fēng)慢倒是一點兒不客氣，看見桌上有沒見過的點心，不等文以寧開口，就自己手腳并用抓過來塞在了嘴里，文以寧看在眼里，心里卻不是滋味。

他是疏于管教這個孩子，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孩子會成為天子。

亡羊補牢，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瑞兒，”文以寧將小孩擺正，喚這孩子乳名，“登基大典需要你做什么，你可都記住了？”

凌風(fēng)慢呆呆地看著文以寧，看了一會兒，突然“呵呵呵呵”地傻笑了起來，摟著文以寧的脖子“啪嘰”地一口親在文以寧的臉頰上：

“阿娘今天真漂亮！瑞兒喜歡！”

凌風(fēng)慢的乳名是文以寧第一次遇見這個孩子的時候，他給他取的。后來孩子長大了，卻還是用這個乳名自稱，文以寧一直糾正不過來，便隨他去。

可是如今，凌風(fēng)慢是要做天子的人……

文以寧皺眉，看了看跟著來的嬤嬤，那個女人年紀大了，一看見中宮皇后、未來的太后這么盯著自己，立刻就跪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