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總呢？他自己怎么不來，叫個副總來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們中考狀元？”

    溫妍被他問得快要崩潰，額頭和鼻翼涔出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珠，洇濕了精致的妝容。

    她吸了口氣，強(qiáng)壓住翻江倒海般的胃，柔聲道：“小默，別在這兒胡鬧。等阿姨做完這個活動，就回去給你做飯。”

    陳默冷笑，“那好，我等著你?！?/br>
    他真就抱臂站在她旁邊，直面各種鏡頭，滿不在乎地勾起唇角。

    幾家紙媒此起彼伏地按下快門。

    溫妍忙制止他們，聲音都在顫抖，“別拍了別拍了?！?/br>
    “干嘛不拍??？”陳默斜眼看她，“易馳副總陣仗這么大，出行不得隨時有記者媒體跟拍，才能體現(xiàn)您的高貴身份？要不這樣……”

    他指著幾家紙媒的攝影師，笑得像個痞子。

    “你們一會兒跟我回家去，拍一下易馳副總是怎么在家相夫教子的，估計比這個破頒獎典禮好看幾百倍?！?/br>
    記者們看熱鬧不嫌事大，一個個興致高昂。

    校長大概遭遇了他職業(yè)生涯中最尷尬的一天。

    “那個……要不今天就這樣算了吧，該走的程序都走得差不多了，大家都看到了易馳公司回饋社會、支持教育的一片誠心，我們謝嵐同學(xué)也得到了應(yīng)有的資助。不如，就到這里吧？”

    他示意了一下電視臺主持人。

    主持人掂量了會兒，實(shí)在掂不清陳時嶼的二奶和親兒子哪個更不好惹。

    “那今天的活動，到此為止。”

    他宣布，回頭，魂都差點(diǎn)飛了——

    溫女士身子搖搖欲墜，一頭栽向前方。

    有個人也傻了。

    *

    救護(hù)車呼嘯而去。

    該散的都散了，該走的人也都走了。

    平價超市門口又恢復(fù)了往日的蕭條，只余一些彩紙碎渣，還有一地凌亂的紅布和條幅，一張價值五千元的“支票”，一堆從對面酒吧借來的桌椅板凳。

    章愛萍開始清理這些垃圾，老蔡也上來搭把手。

    “老師你先跟他們回去吧，天氣熱，放著我來?！迸R近正午，她揮汗如雨，脖子上那根滑稽的絲巾不知何時變成了擦汗的手帕。

    “沒關(guān)系，這點(diǎn)熱算什么，想當(dāng)年我們學(xué)農(nóng)的時候，這會兒正在干雙搶……”她拿著一個大塑料袋，將那些廢棄的橫幅布條塞進(jìn)去，用腳填實(shí)。

    “扔了么？”

    “扔了?！?/br>
    “扔哪兒？”

    “就扔路邊，有人收的?！?/br>
    章愛萍揚(yáng)聲道：“嵐嵐，去給你們老師拿瓶冰水?！?/br>
    老蔡剛想推辭，看見謝嵐已經(jīng)從店里出來，一手拿著瓶冰礦泉水，另一只手扯掉了身上掛著的紅綬帶。

    她把水遞給老蔡，自己走到路邊丟了那根紅底金字的綬帶，又折回來，默默地搬上兩把椅子往對面酒吧走。

    老蔡把水丟一旁，也提了兩個圓凳跟上她。

    “謝嵐，今天還好吧？”

    謝嵐朝她擠了個笑容。

    “學(xué)校做法欠妥，這事兒我該跟你道歉?！崩喜陶f。

    “蔡老師您別這么說，其實(shí)……沒什么不好，是我沒見過這樣的場面，有點(diǎn)不太適應(yīng)?！?/br>
    謝嵐放下椅子，推開酒吧的門，冷氣沁入心肺。

    酒吧白天除了幾個服務(wù)生，沒有一個客人。

    她們把椅凳交還給其中一個人，老蔡拉著謝嵐在附近一張小圓桌邊坐下。

    “來，老師有些話想跟你說?！?/br>
    嗯？

    “你一直都是我的驕傲?！?/br>
    怎么貿(mào)然說起這個……謝嵐低下頭。

    “蔡老師教過很多學(xué)生，像你這樣三年來從不讓人cao一點(diǎn)心的，沒有?！崩喜贪l(fā)自肺腑地說，她停頓了一下，“但你還可以更優(yōu)秀，謝嵐?！?/br>
    謝嵐凝視著她，眼中因疑問而有了晶瑩的神采。

    “你馬上就要步入高中階段的學(xué)習(xí)，初中這些同學(xué)和老師，對于你來說，也許就是生命中的過客，你不曾把他們放在心上，他們對你的記憶可能也只是一個高不可攀的名次?？墒悄阍介L大越會發(fā)現(xiàn)，不管你再優(yōu)秀，你的人生路上，不能只有你一個人?！?/br>
    謝嵐靜靜地聽著。

    老蔡語重心長，“說點(diǎn)實(shí)際的，你多參加一些學(xué)生活動，豐富自己的履歷，鍛煉人際交往能力，對你以后個人發(fā)展也會有好處。謝嵐，路不能越走越窄，而且道路寬了，選擇多了，你也會過得更快樂一些。”

    “蔡老師，我明白了?！彼p輕地說，“謝謝你?！?/br>
    “你們這屆是我投入感情最多的一屆，老師把你們就當(dāng)自己孩子一樣看待……”老蔡說著說著就有點(diǎn)感傷，她又想起那個永遠(yuǎn)不讓人省心的孩子——

    陳默。

    她抓起手機(jī)，從通訊錄里找到個號碼，撥過去。

    “喂，李校長啊，那邊怎么樣了？沒出什么大事吧？”

    “哦……”

    “好，好?！?/br>
    “嗯，我知道了?！?/br>
    “嗯，我懂?！?/br>
    謝嵐的心跟著這些無意義的字節(jié)一同上下起伏。

    老蔡掛掉電話，說：“我得走了，唉，鬧出了這么大的事?！?/br>
    “溫阿姨她沒事吧？”謝嵐問。

    老蔡突然想起來，“哦，你認(rèn)得她的，你以前給陳默當(dāng)家教呢。我怎么忘記這碼事了……老了老了……這人也挺有意思，你們都認(rèn)識，她倒是裝的像和你頭一次見面一樣……”

    她一面喋喋不休，一面從包里拿了把防曬傘出來。

    “校長說還在檢查，應(yīng)該沒什么大事，我要去看看才放心，順便看看陳默在不在，我得跟他好好說道幾句。”

    “在哪里？”謝嵐抿抿嘴，“我說溫阿姨?！?/br>
    老蔡：“第二人民醫(yī)院。”

    “我可以一起去么？”

    老蔡轉(zhuǎn)頭看她，謝嵐并沒有什么顧忌地回視。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沒有一絲雜質(zhì)。

    “我們打輛車走?！崩喜陶f。

    她們趕去第二人民醫(yī)院，老蔡又打了個電話給校長，才知道溫妍已經(jīng)醒過來了，正在病房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