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大興土木建行宮，如今說毀就毀，與其說御天行有帝王的魄力，更像是一個敗家子在揮霍。

    紅腰一路跟著九王回院子，九王的腳步不緊不慢，他整個人就是晉宮里的風景，百年一遇，遇到了也不會抬頭看。

    紅腰調整著氣息，放輕，盡量放輕，單獨和九王待在一起，比和一大堆人待在一起的時候要困難，在她發(fā)現(xiàn)九王驟然停了腳步，轉過身時，她緊急剎住了步伐，卻和九王只剩一肩之隔。

    紅腰張開嘴：“王、王爺，奴婢知錯?！?/br>
    九王瞇眼看著小婢女面上的神情，“你知錯什么?！?/br>
    紅腰把頭垂得更低一點，吸口氣說道：“奴婢剛才走神，險些撞上王爺?！?/br>
    等來九王低低的笑聲，頭頂被扇子敲了一下：“你走神，是因為心里緊張或者害怕？”

    九王的目光好像能洞悉人心似的，紅腰張眼和他對視，又想起昨晚滅的那么及時的燈，她忽然舌頭伶俐轉動：“奴婢是害怕，剛才晉王陛下審問魏大監(jiān)，讓奴婢想起來，奴婢……和王爺，也是魏國人。如果，魏國人都被懷疑，奴婢和王爺會不會也？”

    這個理由簡直完美的無懈可擊，紅腰都不覺得是自己想出來的，好像是舌頭自己說出來了。

    九王凝視著紅腰的神色，真是緊張中帶著一點害怕，解釋的也到位，他抬手隨意地碰了碰紅腰的頭，輕輕出聲：“有本王在，你怕什么呢?！?/br>
    御天行要想審問九王，剛才就審問了，他沒審問九王，紅腰作為一個附屬品就更不會被單獨的找麻煩，說到底還沒有那個資格。

    紅腰動了動嘴角，竟然露出一個很少見的笑：“多謝王爺。”

    九王多看了兩眼，轉過身繼續(xù)朝前走。

    白面車夫在門口迎上九王：“王爺，魏大監(jiān)被抓了嗎?！?/br>
    九王說道：“所有大魏使臣，這次都不能幸免?！?/br>
    白面車夫頓了頓，忽然間就像紅腰一樣想起來，他們也是大魏使臣，應該說，沒有魏大監(jiān)的攪局，他們才應該是唯一的大魏使臣。

    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紅腰，白面車夫聲音有些冷墩：“王爺打算救嗎？”

    畢竟該死的人，現(xiàn)在死的話，也不到時候。按照九王的章法，人死在最合適的時間才算死得其所。

    九王卻笑了笑，眼角余光瞥了瞥紅腰，便不說話走進了屋內(nèi)。

    紅腰自覺十分不自在，可白面車夫和九王又沒再說她什么，這讓她不自在都只能按捺在心里。

    這一天對魏國來說，也算是翻了天了，畢竟兩國靠著使臣維系，當初趙國使臣被剜眼割舌以后，兩國之間就再無可能，現(xiàn)在囂張不可一世的魏大監(jiān)也重蹈了覆轍，還有什么可能翻盤。

    然而九王的小院里，還是一般風平浪靜。再風平浪靜，紅腰也很難入睡。

    她發(fā)現(xiàn)自從做夢那一晚后，又開始連續(xù)的無法成眠了。

    片刻后，紅腰掀開被子一口子來到院子外，抱著胳膊在清冷的周圍走動，她依然沒有想好接下來要干什么。

    直到她不安中聞到一股香味，這種香味不像花香也不像沉香，聞起來勾人魂魄。

    她不自覺就跟著香味走，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jīng)赫然站在九王的房門外。

    紅腰面子里子都醒了，而香味，來自九王房中。她挪動腳步想要走，轉身要離開的時候，門內(nèi)傳來聲音：“紅兒，你進來。”

    紅腰周身再緊繃，慢慢地轉過身再挪動腳步，挪動了好長時間，就忍著白面車夫的視線在后腦逡巡。

    磨磨蹭蹭還是到了門口，紅腰敲了一下門，聽到里面寂靜無聲。片刻，也只能緊著頭皮，推門而進。

    燭火下，九王撐著書桌，把目光從竹簡上移到紅腰臉上。

    紅腰吐了口氣，回身把門關上，就慢慢走到九王旁邊。

    “王爺，您叫我?！钡椭^，聲音也低。

    九王看著她，狹長的眼睛在燭火下一道流光。

    紅腰捏著自己的手，她居然有點緊張了。

    九王把竹簡放到了一邊，眼睛看著燭火，把竹簡里夾的一張紙湊到燭火上燒掉，紅腰看著那紙，九王常會有一些莫名的信件，連白面車夫都看不到。

    燭火燒完，九王再次道：“還不說？”

    正文 112章 東窗事發(fā)

    紅腰覺得自己就像是聞到了腥味兒的狗兒，被誘來了這片陷阱。

    紅腰深呼吸一下，空氣中還有紙張燃過的灰燼余味，她看九王眨了一下眼：“王爺要我說什么？”

    九王似笑非笑：“你不知道要說什么？”

    紅腰挺著腰，話她已經(jīng)編好了，而且是昨晚一夜想出來的，只是，九王是什么人紅腰離得近看的比誰都清楚，她那些話，會不會還沒說出來就被戳穿了。

    紅腰低低說道：“王爺說笑了，王爺?shù)男乃迹咀釉趺茨苤滥??！?/br>
    九王笑了笑：“你一定不記得，你不止一次說這句話了。”

    王爺?shù)男乃?，婢子不知道?/br>
    真不知，還是真作不知。

    九王嘆了口氣：“今天晉王問我，誰有動機帶走一個，中了蠱蟲已經(jīng)必死的人。我還沒有想到明天怎么答復他?！?/br>
    紅腰故作鎮(zhèn)定：“晉王不是懷疑魏大監(jiān)嗎?！?/br>
    九王幽暗的眸光在她面上掃過：“這么說你也懷疑魏大監(jiān)了？”

    紅腰又勉強笑：“婢子沒資格懷疑誰?！?/br>
    九王不經(jīng)意間說道：“要是這件事讓魏大監(jiān)頂了罪，倒也是順理成章。他作惡多端，若是別人或可無辜，他卻是死上十次八次也還有余。——紅兒，你心里可有一些這種想法？”

    紅腰胸腔里溫熱起來，她低著頭索性不說話。

    九王的眼眸幽長，對面的小婢女一應保持沉默，似乎以為這樣就可以什么都不必說。

    沉默了有大半會兒，紅腰小聲說道：“王爺若沒什么事，婢子就不打擾王爺休息了……”一邊腳步挪動。

    九王淡淡的聲音一如既往：“紅兒可要想好了，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風平浪靜，就能一直沒事下去，等到東窗事發(fā)了，再來補救，可就晚了?！?/br>
    紅腰腳底板黏在了地上，她訕笑道：“王爺是在教婢子亡羊補牢的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