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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太陽,氣溫也比前幾日暖了一些,院子里的積雪大多都融化了,看起來到處都亮堂堂的。言蘇不知道李晏驁又在打什么主意,所以他面無表情地走進了書房。李晏驁坐在書房里,面前擺著棋盤和棋盒,看來是他自己從架子上拿下來的。他今天穿了一身便服,黑色的寬袖袍子上鑲著金邊和金扣,織光料子上有暗色精致的花紋,紫玉腰帶上掛著那塊月牙形的翡翠玉佩,右手拇指上戴著個玉扳指,長發(fā)束冠,看起來面如冠玉,姿態(tài)端華。平時總是環(huán)繞在他周身的煞氣和陰沉仿佛都不見了,言蘇看到他的一瞬間微微一怔,這樣的李晏驁,就好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你回來了?!崩铌舔埾乳_了口,朝言蘇招了招手,以示他到對面坐下。言蘇沒答話,走到棋盤對面落座,睜著烏黑的眸子直視著李晏驁。“蘇兒,陪朕下盤棋?!崩铌舔埖f完,執(zhí)起黑子,輕輕落在棋盤上。言蘇心中一震,“蘇兒”那兩個字就好像是一把利劍,筆直地射進了他心里。李晏驁自從三年前的那一天起,便再也沒這樣叫過他,盡管以前他叫過無數(shù)遍。出神了片刻,他拿起白子,輕輕落下,淡淡地問:“皇上今日怎么有興致下棋?”“朕之前在御書房看書,看到一句佛家禪語,‘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朕頗為感慨?!?/br>“皇上感慨什么呢?”“朕這三年來沒有拂拭身心,如今怕已積滿塵埃,再看不到本性。”李晏驁說這話時語氣很淡,垂目看著棋盤,一子一子和言蘇對弈著,以前他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常和言蘇下棋,兩個人的棋力也確實是相當?shù)摹?/br>李晏驁的棋風(fēng)便如他的人,兇狠直接,帶著天生的霸氣。言蘇知道他是回想起了很多往事,也意識到這三年來他有些事確實做的太過,只是,言蘇不認為現(xiàn)在是他們和好的好時機。圍住了李晏驁沖的過前的棋子將之吃掉,言蘇垂眸答了話,“皇上多慮了,其實還有一句佛家禪語,也許可以給皇上一些別的感悟?!?/br>“哦?哪一句?”“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br>李晏驁?zhí)鹆搜垌聪蜓蕴K的目光中帶著一絲驚訝。言蘇依舊面無表情,低頭看著棋盤,從李晏驁的角度看不到他全部的表情,但是僅從看到的部分,他已經(jīng)覺出了言蘇的冷漠。李晏驁覺得心里有點緊,執(zhí)著棋子的手久久沒能放下去。言蘇抬眼看向他,淡淡開口:“皇上,該您了?!?/br>李晏驁落下了棋子,腦中一片混亂,根本就沒有去思考這步棋該不該下。“皇上,您輸了?!毖蕴K的聲音仍是淡淡的,白子被他輕輕落下,李晏驁再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徹底包圍,再無生路。“蘇兒的棋藝還是如此精湛?!卑肷魏螅娱_棋子,苦笑著說了一句。言蘇不答話,一顆顆收拾起棋子,其實李晏驁確實沒有說錯他,沒心沒肺,他就是這樣的人。至少,他能裝成這樣的人。李晏驁起身走到了窗邊,目光落在那片種秋海棠的花壇里,他不是不知道言蘇種了秋海棠,從當年他把秋海棠送給言蘇開始,言蘇就在種了。“蘇兒,我們是不是沒有可能回到從前了?”李晏驁的問題讓言蘇不由得苦笑起來,好像就在不久之前,李翼飛剛剛問過他這個問題。好像人人都想回到從前的樣子,可回去了又怎么樣呢?他一點都不想回到從前。“皇上,回到從前又怎么樣呢?臣倒從來沒有想過要回去?!?/br>“是嗎?”“嗯?!?/br>李晏驁覺得胸口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很悶,悶的他很難受,卻抒發(fā)不了,也無法緩解。他轉(zhuǎn)頭看向言蘇,那深邃的目光中浮著很多虛幻的情緒,就好像是前塵舊事都混雜在了一起,連他自己都分不清了一般。言蘇平靜地回視著他,心里有點疼,可他強忍著。這樣對視了許久,李晏驁最后失望地收回了視線,沒有再和言蘇說一句話,轉(zhuǎn)身走了。書房外,天空中飄蕩的浮云遮住了太陽,周圍整個暗了下來,李晏驁的身影走入這昏暗的天地間,竟然顯出一絲凄涼的味道。言蘇緊緊握住了拳,那一刻身體里有一股沖動,他很想就這樣沖上去抱住李晏驁,把至今為止所有瞞他的事都告訴他。可是他不能,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已經(jīng)沒有為父母盡孝的機會,他不能再不為他們報仇。目光一直盯在那逐漸走遠的背影上,直到李晏驁消失在院子門口,言蘇才疲憊地趴在了面前的棋盤上。心口不斷傳來的隱痛讓他呼吸困難,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氣,再慢慢呼出,卻覺得每一口空氣都冰冷的仿佛要將他的心肺凍結(jié)。☆、第44章第十五章“言大人!皇上病危,宣您立刻進宮!”“什么?皇上病危了?怎么會?”“不知道,言大人,您抓緊時間,跟奴才走吧!”“快走!”言蘇記得那是個深秋的夜里,天下著大雨,閃電時不時劃過天際,降下一道道銀光,窗外嘩啦啦的雨聲便仿佛是天上有人在往地上倒水一般。進入宮門的剎那,一道悶雷聲倏然炸響,言蘇坐在轎中,心頭沒來由的浮起一陣不安。進了霜華宮,宮人都是一臉緊張,鄭公公一看到言蘇,立刻迎了上來,“言大人,這邊請。”那時言蘇入朝為官不久,在少府臺任尚書一職,為先帝整理收發(fā)文書、保管圖籍,很得先帝器重。寢宮內(nèi)燈火通明,四個御醫(yī)圍在一起議論著什么,言蘇沒心思去聽,繞開他們后走到了龍床邊。先帝李建民面色慘白、雙唇干裂,眼窩深深凹陷的樣子看起來確實已經(jīng)病入膏肓,無藥可救。言蘇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剛要在床邊跪下,李建民已經(jīng)對他伸出了手,“言蘇,到近處來……朕有話要同你說。”言蘇半個身子靠在床上,湊近李建民,握住了他的手,“皇上,您怎么會突然變成這樣?”記得三日前他最后一次見李建民時他還只是感染風(fēng)寒略有些咳嗽發(fā)燒而已,怎么短短三日就嚴重到這般地步?李建民沒有立刻答話,而是朝守在一邊的鄭公公揮了揮手。鄭公公領(lǐng)命退下,同時帶走了寢宮中的御醫(yī)和所有候著的宮人。“言蘇,朕沒有時間了……你仔細聽朕的話?!崩罱竦穆曇艉芴撊?,時輕時重的發(fā)音讓言蘇擔(dān)心他下一刻就會斷氣。言蘇不敢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