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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蘇雪禪喪氣地一偏頭,心不在焉道,“在畫畫?!?/br>黎淵瞧著那圈圈點點,抹得亂七八糟的畫面,喉間不由噎了一下,無語道:“那你說說,這畫的是什么?”“你。”蘇雪禪理直氣壯,煞有其事地拿墨漬斑斑的手指頭在上面指指點點,“喏,龍角、爪子,還有鱗呢……畫多好?!?/br>黎淵:“……這就我啊。”“沒錯?!碧K雪禪興致勃勃地又拾起一旁的筆,在勉強能看出一點空白的地方補了倆黑點,“看看,這龍眼珠子……活脫脫一副!”黎淵被他生生氣笑了,嘴唇銜著他的耳朵尖道:“小東西,三天不收拾就上房揭瓦……”“哎哎!”蘇雪禪這才慌了神,忙不迭地叫了一連串,“我那天還沒好,后腰疼,不是……別別別!”蘇雪禪被黎淵壓在寬大的桌案上,背后就抵著那張“畫龍點睛圖”,還不等他再開口,黎淵就俯下身來,吻住了他的嘴唇。此時已是入夏,即便是夜色沉沉的晚上,空氣中也仍然彌漫著一股將至未至的熱意,然而檐上凝出的露水卻依然不肯消停片刻,從玉鐸下墜著的鈴舌上滴滴涓流,將廊下的花木沾濕一片,猶如一場四季不歇的春霖,連綿落在一對愛侶的窗欞外。與此同時,東夷屬地。無論外界如何風平浪靜,鳥語花香,似乎都不能影響到十萬大山中分毫,一個竹青色的身影正站在其間,從后看去,唯見其身姿清疏,兩條雪白飄帶無風自動,垂在腰后。不遠處,封北獵垂手站在高處,指尖縈繞著縷縷環(huán)繞的微風,將下方的人團團圍攏,仿佛一個人造的隔離區(qū)域。底下的人抬起頭來,一手持筆,一手捏箋,那清潤烏黑的眉眼,俊秀如許的面容,正是蘇雪禪于此世間的模樣!——東夷雨師,天然雨澤之身,能于一面中化三千面,非至圣所不能識破。“你當真要這樣做?”他緩緩開口,連語氣和悅耳溫緩的嗓音都與蘇雪禪別無一二,“在我看來,這個計劃著實瑕疵頗多,難堪大用?!?/br>封北獵低聲笑道:“不,他一定會上當?shù)模愦罂煞判??!?/br>“為什么?”羽蘭桑反問道,頂著菩提木的容顏,就連不甘的質疑似乎都可以變得溫和柔韌起來,“在此之前,我們從未與月神打過交道,他和日神也從未插手過下界的戰(zhàn)爭,你這般冒然,不免太過招惹是非?!?/br>“更何況,他本身亦是月宮魁首,只怕你我二人加起來也難敵其手,若他半途發(fā)覺,你我又待如何?”封北獵微微一笑,眼神中充滿一種勢在必得的光芒,他凝視著不知名的虛空,猶如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結局。“我說了,他一定會來的?!彼従徶貜停耙驗槲乙呀?jīng)知曉了他的結局——或者說,是他和日神的結局。既然要鬧,為什么不鬧得大一點呢?他是最好的人選,毋需再猶豫了?!?/br>羽蘭桑定定看著他,道:“還有一點。”“什么?”“應龍宮的印璽,可不是那么好偽造的,就連我也沒有十成的把握,唯有盡力一試?!?/br>封北獵微微一笑,眼神中帶著些許嘲諷之意:“盡人事,聽天命吧?!?/br>良久,羽蘭桑終于將手中的筆高高拋起,在信箋上落下了第一道刺目的墨痕。天邊忽起一陣波瀾。風乍起,云乍還,蒼穹濃云如滾,烏風四嘯,頃刻間便將盛日的陽光擋在了層層阻靄之后,恰似一個黑云壓城,長夜將至的景象,沉沉籠在坤輿上方。風雨欲來。廣寒三十三天,此刻,望舒已經(jīng)駕著月車逡巡于九天之上,月宮中清寂無比,花落無聲。一名衣袂翻飛的仙娥從漫天繁盛的金桂中翩翩而來,手中平舉著一封書信,降落至一群女侍之間。“云箋這丫頭,怎么現(xiàn)在就回來了?”一名仙娥眼尖,率先看到云箋纖細飄渺的身影,“莫不是又向女官偷了懶,跑回來納涼來了?”望舒雖為月宮之主,可性子溫柔矜善,與羲和雍容威嚴的風格尤為不同,因此月宮中的侍女們也格外親厚,不若其他仙宮那般等級森嚴。云箋聞言,不由蹙起淡如掃煙的蛾眉,輕啐了那女娥一口,眉心一粒秀氣的紅痣也像生氣一般閃著微光,“誰偷懶了,是有人給大人送信,女官jiejie叫我送回來而已,誰又與你們一樣了?”被她這樣對待的宮娥也不生氣,反而伸出玉蔥樣的手指頭,指著云箋哈哈大笑起來:“你們瞧瞧這丫頭,平時偷懶得還少,今兒被我一說,反倒正兒八經(jīng)地拿起喬來了,誰和我們一樣,那天誰在樹下睡得被花蓋一身,誰就和我們一樣!”云箋氣急:“你!”又見其他宮娥也紛紛掩口而笑,喁喁打趣,她一張小臉也漲得通紅,不由恨恨地一跺腳,就要跑到殿里去。“哎!”另一個急忙叫住她,“傻丫頭,回來!你還沒說是哪送來的信呢,怎么能就這樣直接送到大人那里!”云箋不情不愿地轉身,抬手看了一眼,甕聲道:“應龍宮!”聞言,一仙娥疑惑道:“應龍宮?怎么會是應龍宮,那位龍神素日不與其他神祗來往的,今日為何冒然來信?”“我還沒說完呢!”云箋瞪著一雙瀲滟妙目,“是應龍宮那位……小殿下。”她說得含糊,可在場的仙娥在愣過一剎后,皆紛紛反應過來,驚訝不已地相互對視。“那位小殿下……”一人難掩詫異道,“不是應龍神的紅線情緣嗎?傳言應龍神將他看得忒緊,半步都不肯放松的,他為何會給大人寫信?”另一人緊接著道:“可別了!應龍神那個冷情傲慢的性子,整個洪荒誰人不知,你倒把他說得情圣一般模樣,也不知是聽誰傳的?!?/br>先前那仙娥頓時不服氣道:“我聽誰傳的?我聽羲和大人親口與大人說的!婆娑盛宴上,應龍神可是唱了一曲給那位小殿下當眾示愛,依我看,龍神冷心傲慢也罷,總歸他只對一個人深情,比其他那些三妻四妾的男子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好了,別爭了?!币慌討n慮道,“既然是應龍宮來信,我們也不好多嘴,云箋,你將信交予我,待我驗過印璽后,就將它放進大人的書房罷?!?/br>云箋依言上前,將手中的信遞予說話的女子,女子摸了摸光潤封皮,揚眉道:“咦,怎得沒有印璽加蓋?”“是不是印在里面了?”一人道,“那位殿下初來乍到,怕是不太了解九天書信往來的規(guī)矩罷。”女子躊躇了一下,到底不敢私拆寄給望舒的信件,不禁猶豫道:“這可如何是好?”望舒素日寬和,即便有宮娥犯了錯處,也不會施以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