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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風(fēng)雪,越發(fā)冷了起來,“我便去信給他,說,若他信得過我,接詔之后,自絕軍中……”“什么?!”宮飲泓面上血色盡褪,驀地坐了下去,瞠目結(jié)舌,“你……”謝馳嵐定定地望著窗外:“我會為他報(bào)仇。”宮飲泓氣極反笑:“你瘋了?那還不如叫他領(lǐng)兵前來,我們里應(yīng)外合,殺上山去!”謝馳嵐輕嘆:“你在萬法門中待了這么多年,難道一點(diǎn)也不清楚萬法訣的厲害?”“有多厲害?”宮飲泓一把將他拉轉(zhuǎn)過來,“師父已經(jīng)近百歲了,萬法訣也只是一個法訣,我不信它便不可戰(zhàn)勝!”“你可知,當(dāng)年師父在門中也并非脫穎之輩,但因他行事仁義,上任門主臨終之前將萬法訣傳給了他,有功力遠(yuǎn)甚于他的師叔不服——當(dāng)日便埋在了山上?!敝x馳嵐雙眸含愁地看著他,像看著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童,“你可見過無需修煉的法訣?萬法訣,根本不是尋常法訣。”宮飲泓閉了閉眼,咬牙道:“……好,那既然萬法訣如此厲害,你要如何殺了師父,給他報(bào)仇?難道等師父臨死將萬法訣傳給你,你再幫他咽氣?”謝馳嵐卻只是微微一笑:“別急,你以后便會知道?!?/br>沒過幾日,吳黎果然死在了軍中。公輸煌昭告舉教,謝馳嵐為下任門主,可隨意出入禁地。砌下落梅如雪亂,宮飲泓站在樹上,遠(yuǎn)望著謝馳嵐在眾人的簇?fù)硐?,銀袍白馬,一騎輕騎,離開了昆吾山,再抬頭看時,天色已徹底暗了下去。直到三月,山巔最后的雪也化作了清泉,他才再次看到自禁地歸來的謝馳嵐。那時,門中上下俱已將謝馳嵐視作下任門主,就連魏玄樞見了他,也恭恭敬敬,不敢放肆。宮飲泓遠(yuǎn)遠(yuǎn)瞧著他在花間柳下,人群之中,言笑晏晏地與人推杯換盞,有一剎那幾乎要懷疑他那夜所說,只不過是他用吳黎的性命換取門主之位的借口。可是,就在謝馳嵐進(jìn)昆華洞的前夕,他又回到了他們師兄弟住了十幾年的小院,站在樹下,對樹上的人輕聲道:“我此去,未必還能回來,若我沒回來,你該知道我會把給你的東西放在哪里?!?/br>宮飲泓渾身一震,自枝干上俯下身去,伸手扯住他衣襟:“若不能回來,為何要去?”“門主之位只是一個餌,我咬或不咬,都是死??晌乙Я?,師父才會放心,我若不咬,他反倒會覺得奇怪了?!敝x馳嵐貼在他耳側(cè)幾不可聞地低語,末了一笑,“你不是問我此事的計(jì)劃?第一步,送我去昆華洞吧?!?/br>“……后來的事,你都知道了?!贝撝?,宮飲泓喝了杯酒,聲音微低,“師兄沒回來,我在朝夕客棧留給我的房間里,只找到了一本。我也是猜了很久,才明白這三個故事的意思……可是他想讓我做什么?他說的計(jì)劃是什么?我也百思不得其解?!?/br>“所以你自己拿了主意。”蕭熠涼涼地瞅他一眼。宮飲泓垂眸一笑,眸光微動地把玩著酒杯:“……我的主意,說不定比他的更妙?!?/br>“自然?!笔掛隈姘恋匚⑻掳?,”他只能一個人進(jìn)昆華洞,勝不過公輸煌也是情有可原。而你有我一起,還有絳靈珠在手,又怎么會斗不過他?”宮飲泓笑笑:“是啊。”蕭熠卻又狐疑地瞇眼瞧他:“可既然如此,你為何不早早告訴我?早在無相沙漠里,我便叫你去殺了公輸煌,你卻直到今日也沒對我提及此事?!?/br>“……”宮飲泓心頭一跳,舔舔唇,轉(zhuǎn)著眼珠道,“那……我那時沒見過神君,想看你幾時能猜出來么。我在風(fēng)陵峪里,不就把都告訴你了?!鳖D了頓,他真誠地?fù)嵴频溃皼]想到你這么聰明,不愧是我們小白?!?/br>蕭熠嫌棄地睨他一眼:“……那眼下如何?”宮飲泓靠在艙壁上想了想,瞧見桌上的螃蟹,便敲著酒杯笑起來:“先回去,請你去天香樓吃蟹釀橙。”次日大船終于靠岸,荊如愿一上岸便沒了蹤影,宮飲泓買了匹快馬,不過五日,便到了一個繁華的城鎮(zhèn)。這城鎮(zhèn)名叫昆山鎮(zhèn),距昆吾山只十里遠(yuǎn),遠(yuǎn)遠(yuǎn)可望見霧靄流嵐的山峰,城中人來人往,俱是江湖人士。此時已是六月天氣,烈日灼熱,又摩肩接踵,人心浮動,免不了便當(dāng)街動起手來,一時喧嘩打斗聲不斷。宮飲泓一路看著熱鬧,緩緩地移到天香樓前時,已自路人口中聽說了萬法門為慶賀新封禁地之主而宴請?zhí)煜潞澜苤隆?/br>蕭熠心中暗自奇怪,既然禁地如此隱秘,為何封城主的時候卻請如此多的人來,豈不是昭告天下?宮飲泓瞧出他疑問,低聲道:“我猜這招叫做‘亂花漸欲迷人眼’,人多水渾,師父又不會當(dāng)眾宣封,誰知道是誰受了封?”蕭熠將信將疑地看他一眼,卻聽一個嬌柔聲音一詠三嘆地自身后傳來:“宮少俠,你站在門口自言自語地說什么呢?”蕭熠眉峰一攏,宮飲泓卻已轉(zhuǎn)過身去,對著倚門而立的粉衫女子一笑:“我說,許久沒來你們這,不知后廚的手藝變了沒有?”那女子裊裊娜娜地帶著他走進(jìn)去,穿過倚紅擁翠的人群,轉(zhuǎn)上了二樓,打開了一間房門。宮飲泓在蕭熠越加冷凝的目光下熟門熟路地走進(jìn)房中,朝正自撫琴的美貌女子笑了笑:“潘jiejie,一年不見,更好看了,可見是林大哥養(yǎng)得好。”蕭熠一怔,想起無相沙漠里他講過的故事來——天香樓的頭牌潘霞卿,救了退隱江湖的殺手林?jǐn)嘣?,殺手便在樓里做起了廚子,籌錢為她贖身……想來這就是潘霞卿。那女子一身如煙似霧的白紗裙,氣質(zhì)清雅,不似風(fēng)塵女子,見他進(jìn)來,雙手按在琴上,抬眸靜靜地瞧著他,待粉衣女子合上門,面上那副清冷神色卻陡然碎裂,一拍桌案站起來,雙眸蘊(yùn)火地恨聲道:“宮飲泓,我在這等了你一年,還以為你死在外面了!”宮飲泓坐在椅子上,茫然地一攤手:“你等我做什么?我還以為你和林大哥早贖身走人了?!?/br>潘霞卿翻了個白眼:“難不成我們想留在此地么?你自己過來瞧瞧。”宮飲泓便一頭霧水地走過去,只見她按下紗裙,小腹微微隆起,顯然是有孕在身。宮飲泓急忙退了兩步,望著蕭熠道:“這可不關(guān)我事!”“廢話!”潘霞卿柳眉倒豎,指著門口道,“你自己去廚房找你林大哥,我立即收拾包袱,今晚便走。”宮飲泓只好又云里霧里地去了后廚。沉默寡言的林?jǐn)嘣聘胤浚匝g摸出一把瑩白發(fā)光的軟劍,放在桌上。潘霞卿瞧著他神色,緩緩道:“這玩意藏在我床底下一個酒壇子里,那幾壇酒……是你師兄送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