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倒是長得粗壯，枝繁葉茂，有些年頭了。

    “就在六七丈遠(yuǎn)那棵柳樹下，我那天是因為想爬到房頂取魚干，剛好就瞧見了。倆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嘀咕什么，看著嘴動是在說話，但我因為離得遠(yuǎn)，一點聲音都聽不到?！?/br>
    李明達(dá)又問這博士可記得那天是什么天氣。

    “陰天，要下雨。也就是因為這個，我才會擠滿爬上房頂去收魚干?！辈┦康馈?/br>
    李明達(dá)應(yīng)承，這才騎著馬往回走。

    騎馬穿過平康坊的大街時，就見個吐蕃人從對面走來，一陣風(fēng)過，李明達(dá)就聞到了之前在葉屹身上聞到的那種香味。李明達(dá)立刻讓田邯繕去打聽。好在能來長安的吐蕃人多數(shù)都會幾句漢語，田邯繕邊比劃邊問，倒也問出來了。隨即在這吐蕃人的好心指引下，李明達(dá)和田邯繕在一個叫‘四季如春’的吐蕃香料店內(nèi)，買到了和同樣的香草。

    店老板是個漢人，笑著和李明達(dá)解釋這種吐蕃香草不光好聞，還有安神的功效。

    “若是晚上睡眠不好，切碎了，放在本店這個特制的細(xì)布袋里，系在腰間，不出兩日，保證晚上睡得‘雷打不動’。”

    “這么神奇，就給我裝一些?！崩蠲鬟_(dá)邊說邊打量這店老板，穿著素凈的白衣，就是平常百姓的衣著，人胖乎乎的，二十五六歲上下，說話和氣，笑起來也很隨和。

    店老板裝完香草和布腰帶之后，就雙手將東西奉上。

    “這店為何叫四季如春？”李明達(dá)順嘴問。

    “圖個吉利罷了，希望自己的生意能跟春天似得有勃勃生機。俗氣了點，客人莫要見怪?！钡昀习咫S和地笑道。

    “好名字?！崩蠲鬟_(dá)嘆了聲，就邁出門外，田邯繕忙跟上。

    回了刑部之后，房遺直和狄仁杰二人還正在整理涉案者所有家人朋友的證詞。

    二人見李明達(dá)進(jìn)門，都放下手里的東西。

    李明達(dá)直接讓他們不必拘禮，而后就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喝了兩口差，歇歇腳。

    房遺直這時抬首問李明達(dá)，審問他二弟的效果如果。

    “他是什么都表現(xiàn)在臉上，可該不說的東西他還是不說，嘴巴硬得很。”

    房遺直凝眸微笑，“但貴主必然有辦法對付他。”

    “我說你怎么非讓我來審，原來你早料到了。”李明達(dá)瞄他一眼，暫且不說房遺愛的事，畢竟這事是她偷聽而來，當(dāng)著狄仁杰的面不好解釋。李明達(dá)就先把她去肆意樓得到的新消息，告知了他二人。

    狄仁杰：“吐蕃人？但僅憑這一點的話，可就難說了。長安城的吐蕃人不少，很可能是個巧合，偶爾問路什么的。除非能再找到真么證據(jù)，佐證一下?！?/br>
    李明達(dá)又讓田邯繕拿出香草給二人看。

    “這個我知道，吐蕃的一種香草，安神用，這東西最近在世家子之中十分受歡迎?！钡胰式芙舆^來，笑著解釋用法，跟‘四季如春’的店老板說法一樣。

    “你知道么？”李明達(dá)問房遺直。

    房遺直拿起一根完整的干香草看，很快就認(rèn)了出來，“在書上見過，叫安寧草。”

    李明達(dá)點了點，琢磨這東西既然在長安城內(nèi)廣受歡迎，那葉屹身上有這種香草味，也不算太奇怪。

    “很多夜里讀書的年輕人都愛用這個。這常常背書背到深夜的時候，反而腦子更清醒，不容易睡著。把這種香草包，放在枕邊，用不了多一會兒，就會睡得很熟，而且睡得特別好，不會被一些小聲音吵醒?！钡胰式芙庹f道。

    “我看你知道的這么清楚，怎么自己沒用？”李明達(dá)問。

    狄仁杰撓頭笑了笑，“我這個人躺下就能睡，沒有他們那些苦惱。不過之前聽他們講這個東西好，我也就順便聽了聽?！?/br>
    李明達(dá)應(yīng)承，對他們二人道：“天色也不早了，先吃飯吧?！?/br>
    田邯繕等人隨即把剛買來的飯菜放在桌子上，又將余下的飯菜分給了刑部司其他人。

    肆意樓對于普通人來說是貴族消遣吃喝的地方，里面的飯菜對于他們來說自然也是十分昂貴。今天刑部司的眾衙差小吏們得幸能吃到這樣的賜飯，都覺得這一天沒白忙活，值了！最少上面把他們付出的辛苦都看在眼里。

    一頓飯下來，大家都更有干勁。

    夜幕降臨后，今晚的夜色特別黑，因烏云遮月的緣故，天比初一還黑。

    “瞧這天氣，明日必然有雨了?！钡胰式芡靽@道。

    聽他此話，房遺直禁不住望向李明達(dá)。發(fā)現(xiàn)她此刻正一臉糾結(jié)地坐在案后，用毛筆在紙上戳戳畫畫。

    房遺直看她深吸口氣，隨即把娥眉下那張粉撲撲的小臉吹鼓了起來。

    房遺直忍不住笑了。

    李明達(dá)仍然托著下巴，又看著紙上那些她所寫的人物，只覺得一個比一個復(fù)雜。

    “在愁什么？”

    低沉好聽的嗓音，一下就喚回了李明達(dá)的理智。

    李明達(dá)循聲望過去，見自己身邊附近沒有人，而那廂距離她兩丈遠(yuǎn)的地方，房遺直正和狄仁杰相鄰而坐，看著證詞。狄仁杰正垂首完全沉浸在證供所述的內(nèi)容之中，一臉十分認(rèn)真的樣子。

    房遺直也沒有看她，似乎也忙著看手頭上的證供。

    李明達(dá)以為自己幻聽了，垂首繼續(xù)琢磨的時候，又聽到到了同樣的聲音。

    “貴主若想不明白，可以暫時休息一下。”

    李明達(dá)立刻辨出聲音看向房遺直，發(fā)現(xiàn)他嘴唇微微動了動。

    房遺直沒有看他，垂著眸，似很認(rèn)真地在翻閱案卷。

    忽然他踱步到了東窗邊更僻靜的地方，用卷宗半遮著臉，扔在看著。

    李明達(dá)覺得他這人太有意思了，剛要笑，就聽到他有一次說話了。

    “其實我并不會觀天象，那樣作賭，以為可以公主提一個要求，卻沒想到天不遂人愿?！?/br>
    贏了的人，竟然在感慨‘天不遂人愿’。

    李明達(dá)瞟一眼房遺直，覺得他這是在炫耀，有必要警告他一下。做人太猖狂，是容易吃虧的。

    “貴主今天很美。”

    啪地一聲，筆掉了。

    田邯繕忙去把筆撿起來，放在筆洗里洗了洗。

    李明達(dá)看了眼房遺直，才重新接過毛筆。

    她腦子里對房遺直剛剛說的話還沒有回過味來。那廂房遺直又說話了。

    “齊飛和吐蕃人說悄悄話，葉屹身上有吐蕃獨有的香草味。兩件事碰到一起，我倒是和懷英的想法不同，覺得這不可能是一樁巧合。他們確實和吐蕃人有關(guān)系?！?/br>
    “就憑這些，不足以構(gòu)成懷疑?！崩蠲鬟_(dá)立刻反駁道。

    她此言一出，當(dāng)即就吸引了屋內(nèi)所有人的側(cè)目。李明達(dá)才反應(yīng)過來，大家都沒有聽到房遺直的話，她突然用正常語調(diào)說這么一句，顯得很突兀。

    李明達(dá)皺緊眉頭，責(zé)怪地瞥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