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自己還沒有輕易說死的權(quán)利。他還有羚樂和羚麗，年幼的、需要依靠自己的弟弟和meimei。因此那樣的想法，也總是稍縱即逝。

這一次也許是他第一次認(rèn)真地想要死去。雖然并不想把虎三這個笨蛋獨自留下，但是如果已經(jīng)變成這樣的自己干脆一點死去的話，如果這樣能夠讓對方有更好的機(jī)會活下來的話，那么死亡，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的確是這樣想的，直到他說出為了讓對方吃掉自己、那些安慰的謊言。

內(nèi)心最深處、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秘密毫無準(zhǔn)備地被揭開的無措，讓他突然便無法自抑地淚流滿面。

“……真的，沒有，騙……”

他無法再說下去。

淚水涌出來，沒辦法停下。羚飛狼狽地低下頭，把臉埋在前肢里盡力地蹭著，不讓虎三看到自己難堪的樣子。

那個一直動也不動地停在那里的家伙，也終于有了反應(yīng)。眼睛的余光看到大大的爪子慢慢地移過來，在面前停下?；⑷康土松碜樱亲拥种亲?。

“阿羚，別哭了?！?/br>
認(rèn)真地說出這種話的老虎，看起來有種和他一貫哭哭啼啼的樣子不符的滑稽，不過唯一的觀眾忙著把一片狼藉的臉藏起來，沒有嘲笑他的余力。

虎三又往前挪了挪，伸出爪子理了理羚飛臉上的毛發(fā)。

“你總叫我別哭。你看，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努力不哭了。”

用毛茸茸的大爪子一下一下輕拍著抽泣的羚飛的后頸，老虎用低啞的聲音說道：“我也想要和你一起活下去，所以現(xiàn)在我不哭了。所以，你也別哭了。”

他說得很慢，好像在一邊說一邊努力地想著要怎么表達(dá)出自己的意思。可是說完上面的話，他就卡住了。想了很久之后，仍舊沒有想出什么，于是他又重復(fù)了一遍：

“我們一起活下去。說好了。我不哭，你也不哭了?！?/br>
把頭埋在前肢里的羚羊，極力壓抑住聲音地抽泣著。周圍一片寂靜。兩頭動物頭抵著頭臥在那里。

白色的雪地從他們近側(cè)向遠(yuǎn)處延展開去。

越過結(jié)了冰的水面。越過河邊干枯的樹木。樹枝上方是高聳積雪的山崖，往上直插高不可攀的天空。

厚重的彤云緩緩地向遠(yuǎn)方移去。漸漸浮現(xiàn)的藍(lán)色的天空里，陽光一縷一縷地灑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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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峽谷底端，即使是落了雪也會以比山頂更快的速度融化。

羚飛仍舊在長時間地昏睡著。不過當(dāng)他醒來的時候，他不再拒絕虎三留在他面前的任何食物——從雪下刨出的枯黃的草葉，干癟的不知名的果子，荊刺叢生的藤蔓，有時是尚存一絲生機(jī)的樹皮和堅韌的根莖。

無論多么難吃或是多么沒有力氣，他仍舊努力地嚼著這些賴以生存的食物，艱難地吞咽下去。

那不僅僅是為了不浪費虎三的努力。

在他心里有團(tuán)小小的火焰在燒著，每次看到狼狽而又憔悴的老虎的時候，這團(tuán)火就燒得更旺一些。

想要活下去。想要和這個家伙一起活下去。這一次是為了自己——想要為了自己的這個愿望而活下去。

半睡半醒之間，他能夠感覺到毛絨絨的溫暖物體靠在自己身邊，用皮毛給自己取暖。

“今天河邊的積雪已經(jīng)全化了?！?/br>
毛絨絨的溫暖物體說道。因為羚飛大多數(shù)時候沒辦法給出回答，他聽起來就好像是自言自語一樣。

“陽光很暖和，不知道白天你有沒有醒過來過。昨天的那種草我又給你找了一些。”

“再過幾天，大概河面上的冰也要變薄了吧。這里真的比山頂上暖和得多呢?！?/br>
“這幾天我都沒有遇到其他的老虎。前天我抓了兩只田鼠。雖然沒什么rou，不過味道還不錯?！?/br>
“這里周圍全是石頭，可是還不壞，能找到吃的?！?/br>
“……”

“阿羚，你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呢?！?/br>
31

一個過分溫暖的午后，羚飛醒了過來。

正靠著羚羊打盹的老虎呼地一下站了起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羚飛于是朝他露了露牙，表示微笑：

“天氣真不錯啊?！?/br>
“是挺不錯的?！崩匣⑼耆珱]反應(yīng)過來地呆呆點頭。

羚飛又露了露牙：“幫我把后腿咬下來吧。”

這下子，原本還愣愣的虎三立刻就像被蟄到一樣跳起來了：“不，不干，都說了我不干了?！?/br>
“聽我說完。”

即使聲音因為身體的緣故而很虛弱，羚飛的話對于虎三仍舊還是很有震懾效果——也許是其他什么原因也不一定?？傊匣⒑芸炀桶察o下來，服帖地趴在地上，耳朵貼著腦袋，大睜著眼睛看著對方。

“摔下來的時候已經(jīng)徹底斷了，也沒辦法治好。天氣轉(zhuǎn)暖之后，傷口的潰爛會更加惡化?！边@么說著，羚飛示意虎三去看自己那條已經(jīng)徹底壞死的斷腿，“如果不干脆處理掉的話，身體會好得很慢的。”

聽到最后一句話，虎三臉上慢慢地露出了一個開心的傻笑。接著便探頭到羚飛身后的老虎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羚飛只能看到那條粗粗的尾巴在自己眼前掃來掃去。過了一會兒，虎三扭頭回來，小心地看著他：“……不疼？”

“不疼。你干嗎了？”

如此回答的羚飛，好笑地看出對方露出了一臉沮喪的神情。

“……我都已經(jīng)很用力地咬了啊?！?/br>
再三確認(rèn)過那條腿真的已經(jīng)不能康復(fù)之后，虎三終于非常沮喪地同意了咬掉后腿這件事。不過他沒有立刻實行，而是說了句“很快回來”之后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再出現(xiàn)的時候，他的嘴里叼著兩棵半枯半綠的草，在羚飛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