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能睡著，裴縝說實話……看著也挺心疼的。

在法國，培養(yǎng)一名高級調(diào)香師要整整八年的時間，并加上無數(shù)砸進去的金錢。知識學習、背香譜、一次又一次的調(diào)香實驗，真的每一項都需要花很多時間來準備。

就算頗有天賦，易長晴也用了整整四年才入選Library十佳，區(qū)區(qū)一百多天……

要從萌新走到參加PA大賽并取得出線資格，怎么可能做得到？

有時候真的很想勸勸韓復，不然這次就先算了。

咱們養(yǎng)精蓄銳、來日方長，未必非要跟別人爭一時之氣、未必非要爭那兩年。

可是看著小狼狗無比投入、拼死不想服輸?shù)臉幼?，卻又不忍心說出口。

……

這段日子，除了在家里沒日沒夜地看書、熟悉精油、嘗試研香，日常在格拉斯學院里韓復也開始了地獄旁聽模式。

以前在學校的日子還蠻輕松，只用上午閑閑散散上兩小節(jié)課，下午在舒舒服服上三小節(jié)就行。學校給分配了宿舍，條件不算簡陋，中午還可以小憩一會兒，茶歇還有免費的精致小茶點，可以和新朋友們一邊聊一邊討論哪個更好吃。

可現(xiàn)在，對他來說已經(jīng)再也沒有所謂的“課間休息”。

自己班上沒課，就忙著跑去旁聽高級班的課程，埋頭狂做筆記，回家也不敢停歇，晚飯后立刻去調(diào)香臺研習香水，每天埋頭練習到睡前，爭分奪秒一刻不敢停歇。

……

“龍血紅”，取自于龍血樹的樹脂，有特殊香氣。

顧名思義，顏色也該如龍的血一般，是正紅而美麗、有著寶石光澤顏色的液體。

至少，肯定不會像固體大姨媽一樣暗沉、結(jié)塊，讓人不忍直視！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韓復有時候覺得，自己可能有毒吧。

“……”裴縝也覺得他有毒。

如果說他家韓小花的嗅覺是卓絕出眾、天賦異稟的高，那他的手殘程度可能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叫人不忍直視。

沉淀，又沉淀！要瘋了，為什么每一次都沉淀？

講真的，正常壓榨、蒸餾、萃取而已，哪有那么難！就算是個第一次嘗試研香的外行人隨便做做，恐怕都凝不成這幅凝結(jié)詭異的樣子。

裴縝前后給他示范了很多次。

明明韓復也跟著他一步一步認真地在做，結(jié)果裴縝做出來的就是漂亮清透的龍血紅，分分鐘能裝進玻璃瓶里賣出好價錢的那種，而韓復的產(chǎn)物卻仍然在持續(xù)不斷地結(jié)絮、沉淀，并找不出具體原因，簡直是嗶了狗！

又幾乎白忙活了一個晚上，韓小花憔悴枯槁，抬起頭看著指向十點半的鐘。

十一點，他就該陪他家縝縝上床睡覺了，縝縝身體不好不能熬夜的，急！

“你們！”

站起來，軍訓教官一樣嚴厲無比地指著眼前一排新鮮花草和精油瓶：“最后半小時！最后一次！”

“再失敗，我就把你們都、給、喝、了！”

三十分鐘后。

面對又一燒杯什么鬼一樣的沉淀物，裴縝捧著臉十分冷漠：“說話算話，喝了吧。”

“……”

“……”

韓復眼巴巴：“縝縝，你的明日之星會就此隕落的！”

裴縝：“我的明日之星怕是早就隕落了，喝下去以死謝罪吧。”

……

睡到半夜，裴縝迷迷糊糊地，感覺身旁的人翻來覆去。

那人大概以為他睡熟了，輕輕抱住了他。嗚咽了一聲，很有一種自暴自棄、自怨自艾傷心大狗狗的感覺。

“……”以前，韓復睡眠質(zhì)量多好，大半夜里打雷下雨都醒不了，一直都是一覺直接睡到天亮的。

現(xiàn)在可好了，壓力大到成夜成夜的睡不著，有時候?qū)嵲谠炅?，還會輕手輕腳大半夜爬起來偷偷去調(diào)香臺試著做香。

白天的時候，明明精神不濟還總是裝活潑，還非要堅持給他做營養(yǎng)早餐。

裴縝雖說想盡可能地為小狼狗做點什么，但他自己也要上班，作為金主也得努力工作好賺包養(yǎng)費，就只能下了班之后盡量去調(diào)香臺陪他，想辦法多教他點實用知識與技術。

“你聽好了，蒸餾時，一定要嚴格注意控制溫度。不同溫度下的柑橘香你應該最清楚的，控制好了就會很誘人，稍微控制不好就會發(fā)苦。其他種的香料，有的區(qū)別會比柑橘類更加明顯?！?/br>
“一定要注意不同的原料在蒸發(fā)率上的差異?！?/br>
“那種蒸發(fā)效果遠高于同類香料的，要用心去記牢，不然比賽時，那種原料的味道很有可能提早減退而消失殆盡。如果你的作品剛好選用了那種香料作為主調(diào)，基本就算完了?！?/br>
“注意時刻觀察容器內(nèi)壁的變化，顏色、質(zhì)感。”

“多看書。書上‘經(jīng)典’的組合的配比，很多都是前人年經(jīng)驗總結(jié)出來的，這些組合可以形成‘共沸混合體’，讓所有的香味均衡、柔和甚至有節(jié)奏地揮發(fā)出來，可以得到非常和諧而且穩(wěn)定的味道?！?/br>
“最重要的是，時刻都用你的鼻子去感受香氣的變化，每一秒不能偷懶！”

說著，一字擺開示范用的空試管。

韓復好心伸手想去幫忙，一個不小心“??！”

糟了！又手殘！

就在那試管要砸到桌角的瞬間，裴縝戴著黑玉戒指的手一陣風掃過，順手往空中一拋，360°旋轉(zhuǎn)后，小試管穩(wěn)穩(wěn)落回手心。

無比嫻熟的動作，堪稱行云流水，小狼狗眼睛亮亮的嘆為觀止，裴縝則淡定低頭，繼續(xù)面不改色點火。

“縝縝，剛才那個……”

裴縝：“那個華而不實，你不用學?！?/br>
“我知道，但是，好厲害！”

裴縝默默得意。其實吧，剛才那一下雖說是在救場，也確實……有點低調(diào)炫技的意思。

沉迷調(diào)香一二十年練就的功夫，盡管有一邊眼睛都差不多快瞎了，準頭大不如前，但這種手感的東西一旦有了，果然還是閉著眼都知道該往哪兒抓！

作為一個想要被持續(xù)崇拜關愛的金主，總也得裝裝才華露一手，才能讓沒見過世面的小狼狗一直覺得他厲害、他好吧？

……

點燈，混合精油，順帶著研磨過濾。韓復繼續(xù)全程目不轉(zhuǎn)睛。

“韓小花，你別只顧著看技法。”

“技法只是技法，調(diào)香真正要用的是用‘心’去感知香氣，而不僅僅是你的鼻子?！?/br>
“在咱們這個行業(yè)，有天賦固然最好，但‘嗅覺’這個東西始終是會隨著衰老退化的。厲害的調(diào)香師，像是Lesétoiles的傳奇大師卡特，即使是在完全失去嗅覺的情況下，還做出了傳世之作Missdy。”

韓復愕然：“什么？完全失去嗅覺？”

都沒有嗅覺了，還能調(diào)香？

“能